畫麵突然天旋地轉，
    陸歸塵坐在虛無裏，麵前擺著一壺酒，兩個杯子。
    "坐。"
    蕭燼坐下，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名為蒼穹星界，一個叫陸府的地方。
    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甜雨，桌上《心符真解》攤開著，扉頁寫著
    "花非花，霧非霧，宇宙非宇宙。"
    陸歸塵倒酒，酒液落入杯中，卻映出星河坍縮的倒影。
    "看。"
    他屈指一彈，杯中酒液蕩開漣漪，蕭燼眼前驟然展開一幕——
    宇宙再次大爆炸的瞬間，光焰熾烈，但在誕生的同一刹那，它已經寂滅。
    "南離星係係不存在，蒼穹界不存在，玉衡星界也不存在，你我也不存在。"陸歸塵淡淡道，"你現在看到的，隻是爆炸那個點上，重播的投影。"
    蕭燼瞳孔驟縮。
    "你以為自己修煉了千億萬年？"陸歸塵笑了，"你連一天都沒有，你從未醒來，也從未出去過。"
    "現在懂了？"陸歸塵的聲音突然從四麵八方傳來，"你突破的每個境界，都是爐火調大的刻度；你參悟的每條天道，都是走馬燈上的畫片。"
    蕭燼渾身發抖，突然並指成劍刺向自己太陽穴。指尖沒入血肉的瞬間，他抓到了——一節焦黑的雷擊木。這是當年在焚天漠，陸歸塵用來抽醒他的藤條。
    "要停下嗎？"陸歸塵的聲音突然溫柔。
    蕭燼握緊藤條，所有幻象如潮水褪去。他發現自己站在三歲時的院子裏，腳下是摔碎的陶碗。破口處映出的，竟是整個宇宙的生滅。
    "原來從來就沒有什麽修行。"
    陸歸塵彈指點燃蕭燼的渡劫期記憶，火焰中浮現南離星係消散的倒放畫麵。
    蕭燼的身體突然碎成億萬星辰，每個星球上都坐著一個正在修煉的自己。
    陸歸塵抬手一點蕭燼眉心。
    蕭燼突然"看見"自己的心——那裏根本不是血肉，而是個永恒旋轉的能量源頭，源源不斷地釋放著"意識"的幻象。
    "你以為的理性、感性、記憶、境界，全是這個心的錄像。"陸歸塵的聲音如雷炸響，"你怎麽可能靠"意識"醒來？你本身就是幻象的一部分！"
    蕭燼渾身顫抖，低頭看自己的手——正在一點點虛化。
    "師父那我"
    陸歸塵仰頭飲盡杯中酒，酒液穿過他透明的喉嚨，落回壺中。
    "回源頭去。"他指了指蕭燼的眉心，"就在你這兒，找到宇宙爆炸的那個點，安住，然後——"
    "空掉。"
    話音落，蕭燼眼前的一切——玉衡星界、蒼穹星界、甜雨、陸府、陸歸塵——全部坍縮成一個無限小的奇點。
    而在那奇點之外，真正的他，正靜靜看著這一切。
    陸歸塵的身影開始消散，唯有酒葫蘆還懸在空中。葫蘆嘴傾斜，酒液在虛空寫出16行道紋
    露電光中現五蘊，
    非空非有月臨潭。
    琉璃界破三千相，
    一點靈明照大千。
    九轉丹砂煉劫灰，
    方知真火是寒灰。
    萬界熔金銷盡處，
    爐底猶見舊時梅。
    星移鬥轉夢初回，
    始覺無劫亦無悲。
    若問本來真麵目，
    寒潭月落影還歸。
    覺後空空說未真，
    重播萬法已成塵。
    此身元在鴻蒙外，
    不證方為證道人。
    蕭燼伸手去接，卻撈起一把星沙。
    沙粒從指縫漏下，竟又變回了《心符真解》。隻是最後一頁上，多了個焦黑的指印。
    隨即宇宙在蕭燼指尖崩裂。
    星河坍縮成一顆麥芽糖，黏在《心符真解》的扉頁上，甜得發苦。
    遠處傳來酒香，他看見一生畫麵——自己渡劫時的雷暴、撕裂仙界的劍光、端坐天帝寶座的輝煌——全都像燒酒表麵的浮沫，一個接一個破滅。
    坍縮的盡頭，是焚天漠正午的太陽。
    築基期的蕭燼眯著眼，汗水滾進衣領。身後沒人的沙漠，隱約傳來一個名為三叔公的人聲音"上好的燒酒——夠勁——"
    他回頭，什麽都沒看見，神識掃蕩之下，天地之間也隻剩他在大漠烈陽下。
    陸歸塵的聲音若隱若現，"太陽要落了。"
    蕭燼低頭，琉璃沙土映出三顆太陽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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