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靴跟叩在青石板上，第一聲脆響撞碎迷宮裏的死寂時，蘇婉的手指在他掌心蜷成了團。
    她的手涼得像浸過冰水，指節因為用力發白，連帶著腕間的銀鐲都在輕輕發顫。"石板縫裏有...有血鏽味。"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壓得極低，尾音還帶著抖。
    蕭雨的草莓發圈在黑暗裏忽明忽暗，她另一隻手揪住玄塵的衣袖，發頂的碎發被穿堂風掀起來："我、我剛才看見牆縫裏有眼睛！"話音未落，石牆突然發出"哢"的輕響，她整個人猛地貼到玄塵背上，發圈上的草莓掛件撞在他後頸，涼絲絲的。
    雲影走在最前麵，雷法在指尖凝成豆大的藍光。
    她的影子被鬼火拉得細長，掃過牆麵時，那些斑駁的石紋突然泛起暗紅——是被血浸透後又風幹的痕跡。"小心腳下。"她側頭提醒，雷光映得眉眼冷冽，"地麵有陣紋。"
    玄塵沒應聲。
    他的識海裏，周天星辰陣圖正瘋狂轉動，每一道星軌都在灼燒。
    混沌悟性如潮水漫過神經，那些石牆上的裂痕、地麵的凹陷、甚至鬼火飄動的軌跡，都在他眼底拆解成流動的符碼。"這是困仙局的變種。"他低笑一聲，掌心輕輕覆住蘇婉冰涼的手背，"但改得太糙，連生門都漏在第三重轉折處。"
    "你怎麽知道？"蕭雨從他背後探出頭，發圈蹭著他下巴，"難道...你以前來過？"
    "沒。"玄塵腳步未停，目光掃過左側牆麵上一道半指寬的縫隙——那裏麵嵌著半枚青銅釘，"但有人幫我試過了。"他屈指敲了敲石牆，青銅釘突然發出嗡鳴，整麵牆應聲向兩側退去，露出後麵鋪滿青苔的小徑，"三百年前，蒼梧山的清微真人來過這裏，他的佩劍斷在第三道回廊，劍鞘卡在生門石縫裏。"
    蘇婉倒抽一口冷氣，指尖下意識掐進他掌心："你、你連這個都能...？"
    "混沌悟性。"玄塵側頭，鬼火在他眼底跳躍，"能拆萬物規則的東西。"他沒說的是，剛才陣圖轉動時，他分明"看"到了清微真人的殘念——那個白胡子老頭在迷宮裏繞了七天七夜，最後在生門前力竭，被怨靈啃得隻剩半副骨架。
    石徑越走越窄，牆麵開始滲出黏膩的黑液，滴在地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聲。
    蕭雨的草莓發圈突然暗了下去，她慌慌張張去摸口袋："我手機呢？
    剛才進來時還在..."
    "別找了。"雲影的雷光突然暴漲，照亮前方轉角——那裏的地麵上，整整齊齊擺著七部手機，屏幕全亮著，顯示的時間都是淩晨三點十七分。
    蘇婉的手機在最上麵，屏保照片裏她和林總在公司年會的笑臉，此刻被黑液泡得扭曲。
    "這是...前幾批闖迷宮的人留下的？"蘇婉的聲音發顫，手指死死摳住玄塵的手腕，"他們...他們的人呢？"
    玄塵沒說話。
    他盯著那些手機，識海裏的陣圖突然發出尖銳的蜂鳴。
    混沌悟性撕開迷霧，他看見每部手機背麵都刻著極小的符文——和剛才石牆上的困仙局同源。"這是引魂陣。"他突然拽著蘇婉往回跑，"快走！
    這些手機在引..."
    "嗚——"
    一聲悠長的嗚咽從頭頂壓下來。
    眾人抬頭，就見無數青灰色的影子從石縫裏鑽出來，它們沒有五官，隻有張大的黑洞似的嘴，指甲長得能勾住石牆。
    蕭雨的發圈"啪"地崩斷，草莓掛件滾進石縫，她尖叫著抓住玄塵另一隻胳膊："是怨靈！
    無間怨靈！"
    雲影的雷法炸成一片光網，最前麵的幾隻怨靈被劈得粉碎，但更多的從牆裏、從地下湧出來，像潮水般漫過石徑。
    玄塵的瞳孔驟然收縮，識海裏的陣圖瘋狂吞噬著怨靈身上的黑氣——那是被汙染的氣運，帶著腐臭的腥味。"蘇婉，捂好耳朵！
    蕭雨，抓穩我！"他大喝一聲，掌心按在地麵，"周天鎖靈陣，起！"
    地麵裂開金色紋路，像巨網般罩住眾人。
    怨靈撞在光網上，發出刺耳的尖嘯，黑色的血沫濺在光網上，滋滋冒著青煙。
    玄塵額角滲出冷汗，陣圖每轉動一圈，都要抽走他三分靈氣。"撐不住多久。"他咬著牙，目光掃過左側牆麵——那裏有道極淺的劃痕，是清微真人的劍痕，"生門在劃痕正下方三尺！"
    雲影的雷法突然凝聚成一道粗箭，"轟"地射向那道劃痕。
    石牆轟然坍塌，露出後麵半人高的洞口。
    玄塵拽著蘇婉和蕭雨撲過去，雲影斷後，雷法在身後炸出一片火海。
    怨靈的尖嘯聲漸漸被甩在身後，直到四人跌進一片空地，洞口"轟"地閉合。
    "這...這是出口？"蕭雨癱坐在地，發梢滴著冷汗，"我、我剛才看見有個怨靈的手都碰到我後頸了..."
    "不是出口。"雲影抹去嘴角的血，雷法在指尖明滅，"是更深處。"
    月光突然從頭頂灑下來——不，不是月光，是幽藍的鬼火聚成的光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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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冥使者站在光團中央，青衫一塵不染，渾濁的瞳孔裏映著玄塵的影子："三重劫，你過了兩重。"他抬手指向空地盡頭的青銅門，門上刻滿扭曲的符文，"最後一重，取陣。"
    玄塵喘著氣站起來，陣圖在識海裏緩緩轉動。
    他能感覺到門後有東西在召喚，那是輪回往生陣的氣息，帶著腐朽的甜腥。"天機老人的人來了。"幽冥使者突然說，聲音像冰錐敲在石上，"他們從血河渡過來，還有半柱香就到。"
    "多謝提醒。"玄塵扯了扯嘴角，目光掃過青銅門，"老東西倒是沉得住氣。"
    "我不幫任何人。"幽冥使者轉身融入鬼火，聲音消散前又補了一句，"但你這顆棋子...確實比他想象的燙。"
    鬼火驟然熄滅。
    黑暗中，青銅門發出"吱呀"的輕響，露出一線門縫。
    蘇婉摸索著打開手機，冷白的光映出她發白的臉："門...門上的符文在動。"
    蕭雨撿起地上的草莓發圈，手忙腳亂地重新紮好頭發："那我們...現在進去？"
    雲影的雷法重新亮起，照亮門內的通道——裏麵鋪著褪色的紅毯，兩側的青銅燈台裏，幽藍的火焰正在燃燒。"進去。"玄塵走在最前麵，陣圖在識海發燙，"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他的靴跟叩在紅毯上，聲音悶了許多。
    門在身後緩緩閉合，通道深處傳來重物滾動的聲響，像是什麽古老的機關被喚醒。
    玄塵望著前方越來越濃的霧氣，突然笑了——那霧氣裏，隱約能看見斷柱、殘碑，還有半座坍塌的祭壇。
    "看來老東西給的考驗，比想象中熱鬧。"他低聲說，目光掃過霧氣中若隱若現的遺跡輪廓，"不過..."
    識海裏的陣圖轉動得更快了。
    前麵，會有什麽在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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