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回到楚風的地下工作室時，後頸還沾著天機閣密室外的夜露。
    他推開門，潮濕的鐵鏽味混著電子元件的焦糊氣撲麵而來，牆角的舊空調正發出垂死的嗡鳴，藍瑩瑩的屏幕光在牆麵上投下跳動的影子——楚風正蜷在轉椅裏，指尖在機械鍵盤上翻飛，發梢翹起幾縷被靜電扯亂的呆毛。
    "遲到十七分零三秒。"楚風頭也不回，眼鏡片後的眼睛映著滿屏數據流，"你該慶幸我新寫的反追蹤程序剛堵住天機閣的監測漏洞，不然他們的守陣弟子現在能順著信號把這層樓掀了。"
    玄塵把黑球擱在操作台上。
    金屬台麵立刻發出刺啦的電流聲，幾盞指示燈應聲爆掉。
    楚風的手指猛地頓住，轉椅"吱呀"轉過來，鏡片後的瞳孔因震驚微微收縮："這什麽鬼東西？
    剛才那下電磁脈衝夠黑掉半個街區的監控了。"
    "天機老人的殘念、我的命星碎片，還有......"玄塵指尖劃過黑球表麵的裂痕，暗紅光芒順著指縫漏出來，像一滴凝固的血，"可能藏著青鸞的本源記憶。"
    楚風的喉結動了動。
    他起身時帶翻了半瓶可樂，褐色液體在地板上蜿蜒，卻被玄塵指尖彈出的火星"滋啦"蒸發。
    黑客蹲到操作台前，從鐵皮櫃裏搬出個鏽跡斑斑的金屬箱，箱蓋上刻著歪歪扭扭的"因果解碼器v3.1"。"上回破解昆侖派的算天盤用了這個，"他扯掉纏繞的數據線，"不過那玩意兒才沾了點因果皮毛，這黑球......"
    數據線剛觸到黑球，整麵牆的屏幕突然劇烈閃爍。
    楚風的呼吸驟然急促，手指在控製台上翻飛，額角沁出細汗："數據流在自我纏繞！
    操，這玩意兒在吃我的算法......"
    玄塵的識海突然一震。
    青鸞的聲音在腦海裏炸響："小心！
    它在吸你剛才殘留的氣運！"他迅速掐了個法訣，星圖在掌心浮現，銀亮的星芒裹住黑球，那些糾纏的數據流這才慢下來，像被抽走骨頭的蛇。
    屏幕上的雪花點突然凝結成影。
    是座玉色棋盤。
    棋子不是金石，而是流動的光——金紅的是氣運，幽藍的是因果，最中央那枚墨綠棋子上，赫然刻著玄塵的生辰八字。
    楚風的手指死死摳住操作台邊緣："這......這是實時影像？
    我解碼器的運算速度跟不上它的變化！"
    玄塵盯著那枚墨綠棋子。
    它正在棋盤上緩緩移動，所過之處，原本金紅的氣運光團紛紛碎裂，化作細流鑽進棋子裏。"不是影像。"他的聲音低得像淬了冰，"這是正在發生的因果鎖鏈。
    老東西布的不是推演局，是讓這盤棋本身成為規則。"
    "規則？"
    "有人在借這盤棋吞噬他人氣運，"玄塵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星圖邊緣，"而天機老人......他在引導。"他想起蕭雨左眼滲出的黑血，想起青鸞說的南明離火氣息，"引導某個存在成為新的秩序維護者——或者說，新的因果容器。"
    楚風突然按下一個紅色按鈕。
    整間工作室的燈光瞬間熄滅，隻有屏幕發出幽綠的光。"我黑進了城市氣運監測網。"他調出個布滿紅點的地圖，"看這些節點，原本該均勻分布的氣運值，正在往同一個點匯聚。"
    紅點的中心，標著"韓氏集團"四個字。
    玄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摸出手機，快速劃拉兩下，屏幕亮起韓磊的照片——油光水滑的背頭，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總帶著三分笑，上個月剛捐了座修真者醫院。"因果密鑰。"他輕聲說，"老東西在棋局裏埋的鑰匙，應該在他手裏。"
    "你怎麽知道？"
    "剛才棋盤中的墨綠棋子，移動軌跡和韓磊上周的行程完全重合。"玄塵指尖抵著太陽穴，混沌悟性在識海深處蠢蠢欲動，"他參加的慈善晚宴、簽的商業合同、甚至今早買的咖啡......每個節點都在強化這枚棋子的因果。"
    楚風突然把臉湊近屏幕，眼鏡幾乎貼到了玻璃上："看這個！
    韓磊明晚有個商業酒會，地點在雲頂大廈頂層。
    邀請函......"他快速敲擊鍵盤，"還剩一張，在他秘書的待發列表裏。"
    玄塵盯著屏幕上的酒會信息，嘴角慢慢勾起來。
    他伸手抓起黑球，裂痕裏滲出的紅光更盛了，像要燒穿星圖的防護。"幫我弄張邀請函。"他說，聲音裏帶著點近乎興奮的沙啞，"我要看看，韓磊先生握著的，到底是鑰匙......還是枷鎖。"
    楚風抬頭看他。
    青年的瞳孔裏映著屏幕的光，那抹暗紅的光卻比任何數據都更灼人。
    黑客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第一次覺得，玄塵說的"看"，可能不隻是用眼睛。
    工作室的掛鍾敲響十點。
    玄塵把黑球收進星圖空間時，窗外傳來無人機的嗡鳴。
    他側頭看向窗外，夜色裏有幾點幽藍的光閃了閃——是天機閣的守陣弟子，還在追蹤他留下的因果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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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玄塵隻是笑了笑。
    他摸出手機，翻到韓磊的社交媒體頁麵，停在對方明晚酒會的宣傳照上。
    照片裏的韓磊舉著紅酒杯，身後是整麵落地窗的城市夜景。
    "明晚。"他輕聲說，指尖輕輕劃過屏幕上的"雲頂大廈"四個字，"該見見這盤棋的關鍵先生了。"
    雲頂大廈頂層的水晶燈將宴會廳照得如同星河墜落，香檳杯碰撞聲與小提琴曲在鍍金穹頂下流淌。
    玄塵站在落地窗前，西裝袖口露出的星圖紋路被袖扣半掩，他望著三十米外正與地產商寒暄的韓磊——對方金絲眼鏡上凝著薄汗，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左胸口袋，那裏鼓起的形狀與楚風破解的安保圖裏"私人保險庫鑰匙"的位置完全重合。
    "韓總這季度的慈善基金又漲了兩成，"玄塵端著香檳杯踱過去時，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麵敲出輕響，"聽說上個月剛給第一修醫院捐了套引靈裝置？"
    韓磊轉頭的瞬間，玄塵注意到他瞳孔微微收縮——這是聽到關鍵信息的應激反應。
    商人的笑紋立刻堆起來："玄先生過譽了，不過是做點分內事。"他的右手虛虛護在左胸，"倒是您說的海外靈礦項目......"
    "靈礦不過是由頭。"玄塵突然壓低聲音，指尖在杯壁上輕點出三長兩短的節奏——這是楚風破解的天機閣暗碼，專用於觸發因果節點的焦慮。
    韓磊的喉結動了動，杯中的香檳泛起漣漪。
    玄塵乘勢補刀："我查過韓總的行程，上周五在城隍廟捐的平安符，恰好對應離火曆的"因果交匯日"。"
    韓磊的手指猛地掐進西裝布料。
    他望著玄塵眼尾那抹若有若無的紅玄塵刻意用離火靈氣染的），聲音發顫："您......您怎麽知道？"
    "因為有人想讓我知道。"玄塵的目光掃過韓磊左胸，"就像有人想讓韓總成為這盤棋的"鑰匙保管人"。"他突然伸手握住對方遞來的酒杯，指腹在韓磊虎口的薄繭上輕輕一按——因果追蹤符順著體溫滲進皮膚，如一根透明的線，瞬間纏住了韓磊的氣運脈絡。
    韓磊猛地抽回手，杯中的酒潑在玄塵袖扣上。"對、對不起！"他掏出手帕去擦，卻見酒液剛沾到布料便蒸發成白汽，"您這衣服......"
    "特製的防火麵料。"玄塵笑著退後半步，目光掃過宴會廳角落——三個穿青衫的身影正往這邊張望，是天機閣的守陣弟子。
    他的拇指在掌心星圖上一旋，空氣裏浮動的因果線突然扭曲成亂麻，那三人的腳步頓時頓住，茫然地對視。
    "韓總，"玄塵將染了酒漬的袖扣轉了半圈，"您左胸口袋裏的東西，該換個更安全的地方了。"他說完便轉身走向露台，晚風掀起西裝下擺，露出內側縫著的微型陣法盤——楚風特製的"因果屏蔽器"正發出細微的嗡鳴。
    韓磊望著他的背影，喉結又動了動。
    他摸向左胸口袋，裏麵的鑰匙突然燙得驚人，像要燒穿襯衫。
    淩晨兩點十七分，韓氏集團地下三層。
    玄塵貼著防火門站定，耳中傳來楚風的聲音藍牙耳機裏的電流雜音）："保險庫密碼是韓磊女兒的生日，安保係統五分鍾前被我黑成了屏保模式。"他伸手按在門鎖上，星圖從掌心蔓延，銀芒裹住鎖芯的瞬間，金屬發出熔化的"滋滋"聲。
    門開的刹那，冷氣機的風裹著檀香味湧出來。
    玄塵眯眼望去——正中央的玻璃展櫃裏，一枚墨綠棋子靜靜懸浮，表麵流轉著和黑球裂痕裏相同的暗紅光芒。
    "因果密鑰。"他低笑一聲，指尖彈出的火星融了展櫃的防護罩。
    當他的手觸到棋子的瞬間，識海裏的黑球突然劇烈震動，暗紅光芒破體而出，在空氣中凝成一行血字："新天道載體候選：玄塵。"
    玄塵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係統提示裏總被忽略的"同化進度"，想起青鸞說過"天道在尋找替代品"，此刻所有碎片突然拚成殘酷的真相——他吞噬的每一道氣運，解析的每一門陣法，都在為天道重塑載體鋪路。
    "所以老東西的棋局，根本不是要殺我......"他的聲音發澀，"是要養我，養到足夠強，強到能承載天道意誌。"
    黑球的震動突然加劇，血字開始扭曲："載體契合度：92......"
    "砰！"
    金屬門被撞開的聲響驚得玄塵旋身。
    蕭雨站在門口，警服外套著件深色風衣，左眼角還凝著未幹的黑血因果律視覺過載的痕跡）。
    她的右手按在腰間配槍上，但指尖在發抖；左手指尖泛著青——那是強行追蹤因果線留下的凍傷。
    "你真的以為......"她的聲音比冷氣還涼，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你能逃出這盤棋嗎？"
    玄塵望著她眼底翻湧的情緒：有憤怒，有不甘，還有......憐憫？
    他注意到她腳邊的影子——不是一個人的形狀，而是無數糾纏的因果線，像蛇群般纏在她腳踝。
    "蕭警官，"他的拇指輕輕撫過因果密鑰，"你是來抓我，還是來提醒我？"
    蕭雨沒有回答。
    她抬起左手，掌心裏躺著枚半透明的玉牌，表麵浮著若隱若現的"因果秘境"四個字。
    金屬門後的通風管突然發出異響，像是某種古老陣法啟動的轟鳴。
    "跟我來。"她轉身走向黑暗，因果線在她身後拉出幽藍的光軌，"有些真相，你得自己看。"
    玄塵望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因果密鑰。
    黑球在識海裏發出蜂鳴，像是某種警告。
    但他還是動了——不是因為玉牌，而是蕭雨剛才轉身時，他瞥見她後頸有枚淡紅色的印記，和天機老人棋盤上"新秩序維護者"的標記，一模一樣。
    通風管的轟鳴聲越來越響。
    玄塵將因果密鑰收進星圖，跟上蕭雨的腳步時，瞥見牆角有道黑影閃過——是青鸞的尾羽殘影？
    還是係統的監視？
    而在他們頭頂三十層的宴會廳，韓磊正盯著左胸口袋裏突然發燙的鑰匙。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影子裏，有根暗紅的線正順著地麵，爬向通風管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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