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推開門的瞬間，黴味混著鐵鏽味猛地灌進鼻腔。
    密室比想象中狹小，石桌中央擺著半局殘棋，棋子泛著幽藍微光，像某種活物的眼睛。
    他剛邁出半步，後頸突然泛起針紮般的刺痛——黑霧從棋盤中湧出，黏膩如腐肉，眨眼間裹住他的腳踝。
    "因果殘念？"玄塵垂眸盯著纏繞的黑霧，舌尖抵著後槽牙笑出聲。
    識海深處的混沌悟性自動運轉，那些黑霧裏翻湧的絲線在他眼底清晰成網，每一根都牽著天機老人百年前布下的劫數。
    他能聽見那些絲線裏的低語："吞陣者死劫數不可逆"，像極了老東西生前搖著卦筒時的碎碎念。
    腳踝的黑霧突然收緊，痛意順著血管竄到心髒。
    玄塵踉蹌半步，手背青筋暴起。
    他抬頭時，石桌上的棋子開始跳動，"啪嗒啪嗒"砸在地上，每一枚落地都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牆角的燭火突然倒卷，在黑霧裏凝成暗紅的眼——那是天機老人最後一縷殘魂，正透過黑霧盯著他。
    "急什麽？"玄塵抹掉嘴角滲出的血，指尖輕輕劃過被黑霧包裹的腳踝。
    皮膚下的星辰陣圖開始發燙，暗金光點順著血脈往上竄，在手腕處凝成微型星圖。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震顫，不是因為黑霧，是雷電——密室穹頂的裂縫裏漏進夜氣，其中混雜著細小的電弧，像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往他身邊聚攏。
    "雷劫陣的尾巴。"玄塵瞳孔微縮。
    三天前他在西三街引動的雷暴，原來並非完全消散，而是被天機閣的陣法困在這裏，成了老東西留給"吞陣者"的陷阱。
    可陷阱？
    他舔了舔唇，眼底的興奮壓過痛意——陷阱裏的獵物，從來都是獵人自己。
    黑霧突然向上湧，裹住他的腰腹。
    玄塵悶哼一聲，識海深處傳來青鸞的尖叫："笨蛋！
    那是用你吞的天機推演術養的！
    再讓它纏到心脈——"話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腥甜湧進口腔。
    混沌悟性在劇痛中暴走，那些糾纏的因果線在他眼前碎成光塵，他看清了黑霧的核心：一團裹著紅繩的命牌，牌麵刻著"玄塵"二字。
    "原來在這兒。"他低笑，左手按在胸口，南明離火從丹田騰起。
    那火本是青鸞的本源，此刻卻順著他的血脈遊走，在掌心凝成跳動的赤金火焰。
    右手則虛虛握住空氣，那些遊離的電弧像是被磁石吸引，"劈啪"著鑽進他的指縫。
    雷與火在掌心相撞，沒有爆炸，反而相融成流轉的紫電赤焰，像條活物般纏著他的手腕。
    "老東西總說雷火不相容。"玄塵仰起頭，黑發被雷火掀起，眼尾的血痕在紫光裏格外刺眼，"可他忘了，我是陣靈。"
    他舉起雙手，掌心的雷火瞬間暴漲。
    密室穹頂的裂縫裏竄進更多電弧，與他掌心的火焰共鳴著凝成巨柱，紫中透赤，像根燒紅的鐵柱直刺黑霧。
    黑霧發出刺耳的尖嘯，裹著他的部分開始焦灼，散發出焦糊的肉味。
    玄塵能感覺到那些因果線在雷火中崩斷，每斷一根，識海裏就多一分清明——那是被天機老人扣了三年的氣運，正順著雷火往他身體裏鑽。
    "不夠。"他咬著牙，額頭滲出冷汗。
    雷火柱在他控製下突然分裂，化作千萬道細鏈，像活的蛇群般纏上黑霧。
    黑霧核心的命牌開始劇烈震動，紅繩"啪"地斷裂。
    玄塵眼前閃過無數畫麵：天機閣百年前的推演台，老東西捏碎的第七十八枚算籌，還有三日前他在西三街引動雷暴時，老東西在暗室裏咳出的黑血——原來這殘念，是用老東西自己的命養的。
    "現在，該我了。"玄塵低聲念誦，星辰陣圖在背後顯形。
    那些雷火細鏈突然收緊，黑霧發出最後一聲哀鳴，化作光點被陣圖吞噬。
    命牌"當啷"掉在地上，牌麵的"玄塵"二字已被燒得焦黑。
    "呼——"玄塵踉蹌著扶住石桌，後背被冷汗浸透。
    識海裏青鸞的身影顯現，尾羽的火焰比平時暗了三分："你不要命了？
    剛才雷火共鳴差點燒穿你三條經脈！"她嘴上罵著，卻還是分出一縷離火鑽進他心口，幫他溫養受損的經脈。
    玄塵沒接話，目光落在石桌的殘棋上。
    原本泛藍的棋子此刻全成了灰白色，像被抽幹了生氣。
    他伸手碰了碰最近的一枚，棋子突然碎成齏粉。"天命棋局......"他喃喃，指腹擦過石桌刻著的陣紋，"原來老東西把棋局養在雷劫陣裏，難怪我之前吞不掉。"
    "小心！"青鸞突然尖叫。
    玄塵本能後仰，一道黑芒擦著他的右肩紮進石牆。
    那是根半指長的骨針，表麵刻滿咒文，正"滋滋"冒著黑氣。
    他順著骨針飛來的方向抬頭，這才發現密室角落還有扇暗門，門後站著個穿灰袍的身影——是天機老人的親傳弟子蕭雨，此刻她的左眼泛著妖異的青芒，手裏還捏著第二根骨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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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說，你會來吞棋局。"蕭雨的聲音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左眼的青芒越來越亮，"他說你會被因果反噬，說你根本破不了......"
    "蕭雨？"玄塵眯起眼。
    三天前在西三街，他見過這個總跟在老東西身後的姑娘，那時她還紅著臉給他遞過符紙。
    此刻她的左腕纏著黑繩，繩結處滲著血，顯然被下了奪舍咒。
    "破不了什麽？"他往前邁了半步，星辰陣圖在腳下展開。
    蕭雨的瞳孔猛地收縮，第二根骨針剛要射出，卻被一道雷光劈碎。
    玄塵轉頭，看見雲影站在密室門口。
    她的長發沾著夜露，指尖還躍動著細小的電弧，身後的通道裏能看見被雷火燒焦的牆壁——原來她跟著他進了密室，一直藏在暗處。
    "雷劫陣的殘留能量。"雲影盯著蕭雨纏著黑繩的手腕，聲音輕得像歎息，"他用你的命養殘念，連徒弟都算計。"
    蕭雨的左眼突然流出黑血，她捂著臉跪在地上，哭嚎聲裏混著老東西的尖笑："吞啊！
    繼續吞！
    等你吞了這局棋，九九天劫會把你連渣都不剩——"
    玄塵彎腰撿起地上的命牌，指尖劃過焦黑的"玄塵"二字。
    他抬頭時，眼底的暗金光點比星辰還亮："九九天劫？"他笑了，"正好試試，我能不能讓這天，改改規矩。"
    雲影看著他走向蕭雨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指尖躍動的雷光。
    夜風吹過密室，帶來遠處天雷滾動的悶響——三日後的劫雲，似乎比預想中來得更早了些。
    她握緊拳頭，掌心的雷光突然暴漲，在地麵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像道隨時會劃破夜空的閃電。
    雲影的指尖雷光驟然暴漲，發梢的水珠在電弧中劈啪炸成霧氣。
    她足尖點地，身影化作三道殘影，在密室穹頂與地麵間拉出銀白軌跡——這是雷影遁術最精妙的"亂神步"，專門用來幹擾依賴因果感知的邪物。
    黑霧果然被激怒，原本纏向玄塵心脈的觸須突然轉向，像無數條腐臭的蛇信子追著她的殘影撕咬，卻每次都撲了個空。
    "青鸞！"玄塵喉間溢出低喝，掌心雷火柱因黑霧的掙紮開始搖晃。
    識海裏的赤金身影瞬間竄出，青鸞的尾羽掃過他的眉骨，涅盤之火順著他的天靈蓋注入經脈——那火比尋常離火多了幾分清冽的青芒，是她用本源之力淬煉過的，專門克製因果類陰毒。
    雷火柱的紫焰立刻穩定下來，在青鸞火焰的調和下，原本暴烈的雷弧變得像被抽了骨的緞帶，溫柔卻不容置疑地絞緊黑霧。
    玄塵的後槽牙幾乎要咬碎。
    他能清晰感知到黑霧核心傳來的撕扯感，那不是單純的能量對抗，是某種黏膩的意識正順著雷火的縫隙往他識海裏鑽，像極了老東西生前最愛用的"因果寄生術"——先在目標命格裏埋下線頭，等對方鬆懈時順著氣運線反客為主。
    混沌悟性在識海深處轟鳴，替他拆解著這團黑霧的結構：最外層是天機閣百年怨氣，中間裹著老東西三次轉世的記憶碎片，最核心......他瞳孔驟縮，那團暗紅的光團裏，竟鎖著半枚他三年前渡劫時脫落的命星！
    "好個老東西。"玄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星圖在背後顯形時帶起一陣風，吹得石桌上的棋粉簌簌飄落。
    原來這陷阱不是為了殺他，是要把他的命星碎片和老東西的殘念熔在一起，等他吞了這局棋，九九天劫劈下來時，這團因果就會變成導雷針——不是天劫要滅他，是他自己的命星引著雷來轟！
    黑霧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核心的暗紅光芒暴漲。
    玄塵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識海裏傳來青鸞的悶哼——她為了穩定雷火，已經硬接了三道因果反噬。
    他咬碎舌尖，腥甜混著離火的暖意漫開，混沌悟性在劇痛中再次暴走。
    那些糾纏的因果線在他眼前清晰成網，他看見線頭就係在那半枚命星上，隻要切斷......
    "封！"玄塵的瞳孔泛起暗金，右手在空中劃出一道銀白陣紋。
    那是他三天前吞噬"北鬥鎖魂陣"時記下的紋路，此刻被他用雷火之力具現，像道發光的鎖鏈纏上黑霧核心。
    雷火柱應聲收縮，紫焰如活物般蜷起，將原本籠罩半間密室的黑霧壓縮成拳頭大小的黑球。
    黑球表麵還在滋滋冒著黑氣，隱約能聽見老東西的尖叫："你封不住！
    這因果是......"
    話音戛然而止。
    玄塵的左手突然扣住黑球，掌心的星圖泛起微光，直接吞掉了剩餘的咒言。
    他能感覺到掌心裏的溫度在急劇變化——時而冷得刺骨，時而燙得灼人，黑球內部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像條被關在罐子裏的蛇。
    "咳......"身後傳來虛弱的抽噎。
    玄塵轉頭，正看見蕭雨蜷縮在雲影懷裏，左腕的黑繩已經燒得隻剩灰燼，露出下麵青紫色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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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左眼還在滲黑血，但眼神已經清明，顫抖的手正抓著雲影的衣袖："對......對不起......我......"
    "沒事了。"雲影輕輕拍她後背，指尖的雷光化作細流，順著蕭雨的百會穴鑽進去清理殘毒。
    她抬頭看向玄塵時，目光落在他掌心的黑球上，眉峰微挑："這東西......"
    "因果線纏得比亂麻還緊。"玄塵低頭盯著黑球，拇指摩挲著表麵一道若隱若現的裂痕，"老東西把自己的殘念、我的命星碎片，還有半局天命棋局全熔在裏麵了。
    剛才要不是你用雷影擾亂它的感知，青鸞用涅盤火壓著，這東西怕是要直接崩了我的識海。"
    青鸞的身影從他識海裏飄出來，尾羽的火焰比剛才暗了兩成："下次再這麽瘋，我直接燒了你的星圖。"嘴上凶著，卻還是繞著黑球飛了一圈，用喙尖輕輕碰了碰："裏麵有南明離火的氣息......奇怪，我本源裏沒這部分記憶。"
    玄塵的手指突然頓住。
    他想起三天前在西三街引動雷暴時，空中曾閃過一絲極淡的火芒——當時以為是錯覺，現在看來，這黑球裏藏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深。
    "該走了。"雲影站起身，扶著蕭雨往門口走，"剛才雷火動靜太大，天機閣的守陣弟子應該快到了。"她頓了頓，回頭看了眼玄塵掌心的黑球，"需要幫忙的話......"
    "不用。"玄塵扯了扯嘴角，把黑球收進懷裏的星圖空間，"我有個朋友，能扒開這團因果的皮。"他想起楚風的黑客界麵上那些跳動的數據流，還有那家夥總說"再神秘的東西，在0和1麵前都是裸奔"的狂話——正好，讓這團黑球在數據洪流裏現現原形。
    密室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守陣弟子的呼喝："裏麵的人聽著！
    擅自闖入天機閣禁地者......"
    玄塵最後看了眼石桌上的殘棋，轉身跟著雲影走出暗門。
    夜風吹散密室裏的焦糊味，他摸了摸懷裏微微發燙的黑球，嘴角勾起抹若有若無的笑——九九天劫提前又如何？
    這團藏著命星碎片、老東西殘念，還有莫名離火的黑球，說不定才是破局的關鍵。
    遠處，劫雲在夜空裏翻湧，像頭蓄勢待發的巨獸。
    而玄塵掌心的星圖空間中，那團黑球表麵的裂痕正緩緩擴大，一絲暗紅的光，從裏麵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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