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的鞋跟剛碾過石台上的青苔，鼻尖便竄入腐鏽般的腥氣——這是幽冥界最深處的味道，比尋常怨靈的腐臭更沉，像是被歲月反複浸泡過的鐵水。
    他望著腳下翻湧的無間血海，星圖在識海深處輕輕震顫，那是本能在預警危險。
    "歡迎來到輪回陣眼。"
    陰惻惻的聲音從血海深處浮起，玄塵抬頭時，正看見一名青衫男子踏著浪尖走來。
    那人腰間懸著半塊破碎的天機玉牌，麵容與方才被吞噬的殘魂有七分相似，隻是眼底多了團幽藍鬼火，燒得眼白泛青。
    "墮落的天機閣主。"玄塵摸了摸下巴，星圖在掌心凝成淡金色紋路，"前一刻還縮在殘魂裏當縮頭烏龜，這會兒倒敢現真身了？"
    青衫人腳步頓住，鬼火在眼眶裏驟明驟暗："你以為方才吞的是我的殘魂？
    那不過是我故意放出去的餌。"他抬手按在胸口，破碎的玉牌突然滲出黑血，"真正的殺招，現在才開始。"
    林初雪的瞳孔泛起銀光，因果線在她眼中扭曲成亂麻。
    她看見青衫人的因果鏈末端纏著無數銀線，正往遠處那座旋轉的陣圖裏鑽——那是輪回往生陣，此刻陣眼處的光芒比尋常更暗，像被什麽東西捂住了光。"他在給陣圖輸血。"她攥緊警徽，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玄塵，他的目的不是殺你，是......"
    "是拖延時間。"玄塵突然笑了，星圖在指尖轉成漩渦，"你身後那團不穩定的氣運波動，是天機老人的本體吧？
    被自己的殘魂反噬滋味如何？"他的混沌悟性正順著因果線倒推，看見青衫人背後的黑霧裏浮著團半透明的影子，麵容與青鸞爐中被焚盡的殘魂完全一致，隻是氣息更龐大，像座隨時會塌的山。
    青衫人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猛地甩袖，血海掀起十丈高的浪，浪尖上凝出百具白骨怨靈，骨縫裏滲出的黑血滴在石台上，瞬間腐蝕出焦黑的坑。"那就先送你們下地獄！"
    青鸞的火焰"轟"地炸開，赤金火浪裹住三人，白骨怨靈剛觸及火牆便發出尖嘯，骨茬子簌簌掉了一地。"愚蠢。"她的聲音裹著高溫，"南明離火專克幽冥邪祟，你當我是擺設？"
    玄塵卻沒看怨靈。
    他盯著青衫人身後那團影子，星圖裏的吞噬係統開始發燙——那是遇到高價值目標的征兆。"初雪，幫我鎖死那團影子的因果線。"他轉頭對林初雪挑眉，"我要試試新學的吞噬術。"
    林初雪咬了咬唇，銀白因果線從她眼底竄出，像活物般纏向黑霧中的影子。
    她能感覺到那影子在掙紮，因果線勒過的地方泛出暗紅，像被刀割的傷口。"鎖住了！"她喘著氣，額角滲出冷汗，"但它在吸收青衫人的氣運......"
    "正好。"玄塵指尖按在眉心，星圖突然從識海衝出，在頭頂展開成三百六十顆星子。
    每顆星子都垂下金線，精準紮進青衫人和影子的氣海。
    係統提示音在識海裏炸響，玄塵能清晰感覺到兩股氣運正順著金線湧來——青衫人的氣運是渾濁的灰黑，帶著腐屍味；影子的氣運卻清冽如鬆風，混著若有若無的墨香。
    "你敢！"青衫人嘶吼著撲過來，袖中飛出七根淬毒的銀針。
    玄塵連躲都沒躲，星圖自動偏轉，銀針撞在星芒上碎成齏粉。
    他望著青衫人逐漸蒼白的臉，突然低笑："原來你才是被寄生的那個？
    天機老人的殘魂早就在你識海紮根了吧？"
    青衫人的瞳孔劇烈收縮，鬼火"噗"地熄滅。
    他踉蹌著後退，喉間溢出黑血："你......你怎麽知道......"
    "混沌悟性可不是擺設。"玄塵收回星圖，指尖還沾著若有若無的氣運光屑，"你改輪回陣為封印之門，根本不是為了鎮壓什麽不該蘇醒的存在——"他抬手指向遠處旋轉的陣圖，"是天機老人要借你的手，把那東西封得更死。
    而你，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棄子。"
    林初雪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輪回往生陣的光紋裏，她看見無數因果線糾纏成繭，繭中央裹著團暗青色的光——那光太暗了，暗得連因果線都不敢靠近。
    她眯起眼，試圖看清那光的形狀，卻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那裏麵......"她低聲道，"有什麽東西在看我。"
    青鸞的火焰突然縮成豆大，赤金光芒裏浮起一層暗紫。"小心。"她的聲音發緊，"那東西的氣息......像歸墟。"
    玄塵的星圖再次震顫。
    他望著輪回陣，眼底星芒更盛——方才吞噬的氣運裏，有一縷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像是某種他尚未吞噬過的陣道本源。"初雪，"他突然說，"幫我看看那陣圖的結構。"
    林初雪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氣，因果線如蛛網般鋪向輪回陣。
    光紋、陣眼、節點......她的視線隨著因果線遊走，突然在陣心處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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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裏有塊指甲蓋大的碎片，顏色比周圍更暗，邊緣翻卷著混沌氣。"那是......"她剛要開口，玄塵突然拽住她的手腕。
    "先解決眼前的。"他望著逐漸消散的青衫人，後者的身體正被黑霧吞噬，連句完整的詛咒都沒留下。
    而那團天機老人的影子，此刻正瘋狂吸收著青衫人的殘魂，氣息越來越凝實。
    玄塵摸出方才撿到的玉牌，背麵的"輪回非鎖，乃門也"在幽光中泛著冷意。
    他轉頭對林初雪笑："林隊，剛才你看陣圖時，有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
    林初雪望著他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因果線裏那團與玄塵星芒交纏的銀線。
    她握緊警徽，銀白光芒在掌心流轉："有塊碎片，顏色不對。"她頓了頓，"像......"
    "像歸墟的碎片。"玄塵替她說完，星圖在指尖轉得更快了，"有意思，越來越有意思了。"
    遠處，輪回往生陣的光紋突然劇烈震顫，陣心那團暗青光芒更盛了。
    林初雪望著那光，突然打了個寒顫——她分明看見，在光的最深處，有雙眼睛睜開了。
    林初雪的瞳孔因過度使用因果律視覺而泛起血絲，她盯著輪回陣圖中那片翻卷著混沌氣的碎片，喉間泛起鐵鏽味——那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玄塵！"她踉蹌兩步扶住玄塵手臂，銀白因果線在指尖若隱若現，"那碎片的紋路和歸墟寂滅陣的殘卷完全吻合，它在虹吸輪回陣的本源之力！"她的聲音發顫，像是突然觸到了什麽恐怖的真相，"有人想拿輪回當熔爐，用歸墟碎片當火種......"
    "激活更大的毀滅陣。"玄塵接話時，目光已鎖定了二十丈外的輪回陣心。
    他能感覺到星圖在識海深處沸騰，像是饑餓的獸類嗅到了鮮血。
    青鸞的赤金火焰在左側炸開，將正欲撲來的天機閣主掀退三步，火舌舔過對方腰間的破碎玉牌，騰起陣陣焦臭的黑煙——這是青鸞主動為他爭取的機會。
    "守住因果線。"玄塵反手握住林初雪的手腕，將一縷星芒渡入她體內。
    林初雪隻覺太陽穴的刺痛稍緩，銀線順著兩人交握的手竄入玄塵識海，在他眼底織出陣圖的立體投影。
    他望著投影中那枚歸墟碎片，喉結滾動——那碎片邊緣的裂痕裏，竟滲出了與他星圖同源的陣道紋路。"原來如此......"他低笑一聲，指腹輕輕摩挲掌心的星圖紋路，"有人想讓歸墟寂滅陣借輪回重生，而我這個陣靈轉世，恰好是最好的鑰匙。"
    青鸞的火焰突然拔高三丈。
    她化出半實體的鳥喙，尖啼震得血海掀起連環浪，尾羽掃過天機閣主的胸膛，在對方青衫上灼出焦黑的爪印："玄塵！
    這老東西在吞自己的氣運！"她的聲音裏帶著焦急，"他要同歸於盡！"
    玄塵轉頭的瞬間，正看見天機閣主的眼眶裏重新燃起鬼火。
    那鬼火不再幽藍，而是泛著詭異的紫紅，像是燃燒的不是魂魄，而是某種禁忌的力量。
    對方的氣海處裂開細小的黑洞，正將自身的氣運、甚至是方才被玄塵吞噬後殘留的最後一絲靈識，全部往黑洞裏拽。"你猜對了一半。"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擠出來的，每說一個字，嘴角就溢出黑血，"歸墟需要的不是鑰匙......是祭品。"
    "初雪，閉氣！"玄塵突然將林初雪拽到身後。
    他看見因果線在天機閣主周圍絞成死結，那是即將引爆靈識的前兆。
    林初雪立刻捂住口鼻，銀線卻仍不受控地纏向那團死亡的因果——她看見，在黑洞深處，有根更粗大的銀線正從歸墟方向延伸過來，精準地紮進輪回陣心的碎片裏。
    青鸞的火焰凝成護罩裹住三人。
    爆炸的氣浪撞在火牆上，震得玄塵耳膜發疼。
    待煙塵散去，天機閣主的位置隻剩半塊焦黑的玉牌，而那團天機老人的影子，此刻正順著歸墟銀線，瘋狂地往輪回陣裏鑽。
    "機會！"玄塵鬆開林初雪，腳尖點地躍上石台。
    他能聽見星圖在識海高鳴，三百六十顆星子全部亮成金紅，像是要把他的識海灼穿。
    輪回陣的光紋在他接近時突然收縮，陣心的暗青光芒暴漲，在半空凝成一隻由光紋組成的巨手，直拍他的天靈蓋。
    "來得好。"玄塵不閃不避，雙手結出星圖獨有的吞噬印。
    巨手拍在他胸口的瞬間，他悶哼一聲，喉間湧上腥甜——這是肉身與陣道法則直接碰撞的代價。
    但他的混沌悟性早已順著那股衝擊力，解析出了巨手的運轉規律："輪回非鎖，乃門也......原來這陣的核心不是鎮壓，是召喚。"他的指尖滲出金血，按在陣圖光紋上，"那我就做這門的主人！"
    識海突然劇痛。
    一道冰冷的意念如利刃般刺入，在他的意識裏刻下一行血字："輪回非汝所能掌控！"玄塵的瞳孔驟縮，混沌悟性自動展開，將那道意念拆解成千萬縷法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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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碎片裏有上古神魔的歎息，有輪回道君的悔恨，還有歸墟深處翻湧的混沌氣——原來這輪回陣，本就是為了封印某個從歸墟爬出的存在所建。
    "那就讓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輪回之主！"玄塵咬碎舌尖，鮮血噴在陣圖上。
    星圖從識海衝出，與輪回陣的光紋糾纏在一起，金紅與暗青的光芒在半空交織，像是兩團爭奪主導權的火焰。
    他能感覺到星圖在吞噬輪回陣的本源，每吞一縷，識海的疼痛就減輕一分，但同時也有更龐大的力量從歸墟方向湧來，順著歸墟碎片注入輪回陣，試圖將他的星圖碾碎。
    "玄塵！"林初雪的驚呼混著青鸞的尖啼。
    他轉頭的瞬間，正看見天機閣主殘留的半塊玉牌突然浮起，背麵的"輪回非鎖，乃門也"八個字發出刺目藍光。
    玉牌上的黑血滴入血海，竟在水麵映出歸墟的景象：混沌海翻湧，無數道種在其中沉浮，而最深處，有團比夜色更濃的陰影，正緩緩睜開眼睛。
    "很好，來吧。"天機閣主的聲音從玉牌裏傳出，混著沙沙的電流聲，像是來自極遠之地，"讓歸墟聽見你的呼喚......"
    話音未落，整個幽冥界劇烈震動。
    輪回陣的光紋開始扭曲，原本規律的旋轉變成了瘋狂的螺旋，陣心的暗青光芒中，隱約浮現出一隻由混沌氣構成的眼睛。
    那眼睛沒有瞳孔，隻有翻湧的黑霧，卻讓玄塵的星圖都產生了本能的顫栗——這是比他吞噬過的所有陣法，都要古老、都要危險的存在。
    林初雪死死攥住玄塵的衣角，因果線在她眼底崩成碎片。
    她看不見那眼睛的因果，隻看見自己與玄塵交纏的銀線，正被一團漆黑的霧慢慢侵蝕。
    青鸞的火焰縮成指尖大小，赤金中竟泛起了灰白，那是本源之力即將耗盡的征兆。
    玄塵的星圖仍在與輪回陣博弈。
    他能感覺到那未知存在的氣息越來越近，像是一頭沉睡萬年的巨獸，終於被喚醒了。"初雪......"他低喘著轉頭，汗水順著下巴滴在陣圖上，"幫我穩住因果線......不管發生什麽，別鬆開手。"
    林初雪的銀線重新纏上他的手腕。
    她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星芒，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賽博都市遇見他時，這個總愛叼著棒棒糖的男人，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盯著被妖物破壞的街道說："秩序崩壞的樣子，真好看。"
    而此刻，在秩序崩壞的最深處，他的星圖正綻放出比任何時候都要耀眼的光。
    幽冥石台劇烈震顫，輪回往生陣發出刺耳嗡鳴，像是某種古老的號角，正穿透三界的屏障，將某個沉睡的存在，緩緩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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