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清晨的露水還凝在悟道石上，靈犀穀的結界突然泛起一陣血色漣漪。
    李沐正指導蘇清月引雷入體，見此情景猛地收勢，九雷鼎瞬間懸於掌心，鼎身雷紋隱隱發亮，這是有高階修士靠近的征兆。
    結界外傳來腳步聲，一個穿著錦袍的信使提著三隻紫金藥箱，臉上堆著過分熱絡的笑。
    “趙七師兄，玄塵長老特命小的送來賀禮！”
    李沐挑眉，示意蘇清月退後。
    那信使已將藥箱一一打開。
    第一箱裏碼著整整齊齊的千年雪蓮，花瓣上還凝著冰霧；第二箱是三株血色參須，根須纏繞處泛著金丹期修士才有的靈光；最驚人的是第三箱，竟躺著半塊拳頭大的龍血晶，晶體裏流動的紅光如同活物，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磅礴的靈力。
    “長老說，”信使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聽聞師兄新得一位伶俐的下人，特備些薄禮賀喜。這些藥材最是滋補，既能助師兄穩固修為，也能給那位‘阿月姑娘’補補身子，畢竟……伺候師兄也得有副好身板不是？”
    最後一句話說得曖昧，目光掃過蘇清月時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
    蘇清月垂著頭，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衣角，她能感覺到，那龍血晶裏混著一絲極淡的怨力，與淩霄宗被滅時感受到的幽冥氣息有三分相似。
    李沐的指尖不斷互相摩擦，不明白玄塵這是何意！
    他笑了笑，語氣卻冰冷。
    “長老太客氣了，不過是個做活的丫頭，哪配用這等天材地寶？”
    “師兄這話就見外了。”信使把藥箱往石台上推了推，“長老說了，師兄是刑罰堂重點培養的人才，這點東西算什麽？您盡管用，有任何需要，隨時差人去堂裏說一聲。”
    他又意味深長地補了句，“長老還說，靈犀穀的悟道石雖好，可若缺了滋補，怕是難承其重啊。”
    信使走後，林梢忍不住湊過來，戳了戳那株血色參須。
    “這可是‘血魂參’，據說十年才長一寸，玄塵怎麽舍得給你這麽多？”
    趙彥拿起龍血晶，指尖的玉佩微微發燙：“不對，這晶體裏有東西。”
    他將靈力注入玉佩，紅光漫過晶體表麵，果然浮現出幾縷遊絲般的黑氣，“是‘蝕靈絲’，單獨用沒事，可若和雷屬性靈力相衝，會慢慢腐蝕金丹。”
    李沐瞳孔微縮。
    他修煉的是鎮魂雷，最忌怨力侵蝕，玄塵送這些“好藥材”，分明是算準了他會用！可若不用，又顯得太過可疑，
    拒絕刑罰堂長老的“好意”，無異於自曝心虛。
    蘇清月忽然指著第一箱雪蓮：“這雪蓮的根須是黑的。”
    眾人湊近一看，果然見那看似潔白的雪蓮根部，纏著圈極細的黑線，若非她曾在淩霄宗藥圃學過辨藥，根本發現不了。
    “這是‘腐心草’的須，混在雪蓮裏熬藥，短期能增漲靈力，長期卻會讓經脈變得脆如琉璃。”
    李沐盯著三隻藥箱，忽然明白了玄塵的用意。
    這不是單純的送禮，也不是直接下毒，而是一場溫水煮青蛙的試探。
    用珍貴藥材誘惑他，再悄悄埋下隱患，若是他毫無防備地用了，遲早會靈力紊亂暴斃；若是他不用，又會暴露自己早已識破陰謀。
    無論怎麽選，都落進了玄塵的圈套。
    “把這些都收起來。”李沐忽然道，“找個最顯眼的庫房放著，每天讓阿月去打掃一遍，務必讓穀外的眼線看見。”
    林梢一愣：“就這麽放著？”
    “不。”李沐拿起那半塊龍血晶，指尖雷絲微動，鎮魂雷悄無聲息地漫過晶體表麵，那些蝕靈絲遇雷便像冰雪般消融，“龍血晶是好東西，得用。但要用我的法子。”
    他轉向蘇清月，將血魂參推到她麵前：“這參你用。”
    蘇清月一怔：“我？”
    “你現在是林小婉的身子，先天雷靈體本就與這些陰邪藥材相衝。”李沐解釋道，“你用了若出事，才合常理；若沒事，反而能讓他們以為你隻是個普通丫頭，對藥材裏的門道一無所知。”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會用鎮魂雷幫你過濾掉腐心草的毒素，放心。”
    蘇清月看著他眼中的篤定，忽然想起昨夜他教她引雷時說的話。“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要找到生機”。
    她拿起血魂參，指尖雷絲微閃。
    “好。”
    趙彥看著李沐有條不紊地安排，忽然低聲道：“玄塵這麽做，會不會不隻是試探？”
    李沐點頭：“他在等我犯錯。或許是等我急於提升修為亂用藥材，或許是等我對‘阿月’的在意露出破綻……不管是什麽，我們不能急。”
    他將處理過的龍血晶扔進煉丹爐，“這些藥材，得讓它們‘物盡其用’，但絕不能按玄塵的意思來。”
    傍晚時分，靈犀穀的炊煙裏混著淡淡的藥香。
    蘇清月按照李沐的吩咐，坐在石灶前熬參湯，灰布衣袖被火星燎出個小洞也渾然不覺。李沐站在廊下看著，九雷鼎在袖中輕輕發燙。
    他能感覺到，穀外那幾道窺探的目光，果然因為這鍋參湯而變得更加專注。
    有些餌，明知有毒，也得接。
    但怎麽吃，能不能消化，得由自己說了算。
    玄塵想看著他一步步走進陷阱，他偏要踩著這些“禮物”，走得更穩些。
    夜色漸深，藥湯熬成了琥珀色。蘇清月端著湯碗走進石室時，李沐正用雷火淬煉那半塊龍血晶，晶體裏的紅光已變得純粹透亮。
    “公子，湯好了。”
    李沐接過湯碗，指尖在碗沿一碰，一縷雷力悄無聲息地融入湯中。
    他抬頭看向蘇清月，忽然笑了：“嚐嚐？就當……提前適應這具身體的雷靈根。”
    蘇清月猶豫了一下，接過湯勺。
    溫熱的參湯滑入喉間，帶著鎮魂雷的暖意，順著經脈遊走時，竟真的沒有半分滯澀。
    她忽然明白，李沐要的從來不是躲避，而是在監視下，硬生生走出一條讓對方猜不透的路。
    窗外，月光穿過血霧，落在那三隻緊鎖的紫金藥箱上。
    箱子裏的藥材依舊散發著誘人的靈光，像極了裹著蜜糖的刀鋒。但李沐知道，隻要九雷鼎還在，隻要身邊的人還在，這些刀鋒，遲早會變成他們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