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高台上的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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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的議論仍在繼續,簷角的冰棱在寒風中輕輕搖晃,偶爾墜落的冰屑砸在青玉欄杆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卻絲毫攪不亂這方天地裏凝滯的靈力波動。
紅臉長老把玩著指間的火苗,橘紅色的火光在他瞳孔裏跳躍,映得那片虯結的皺紋都染上幾分灼人的溫度。
“玄塵長老,這趙七雖是結丹中期,可雷霆術已這般霸道,若是配上咱們蒼梧星的《紫電經》,三年便可晉階結丹後期,不出十年必成大器。想當年老夫在蒼梧星修煉時,見過的雷屬性修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卻從未見過這般年紀就能引動天地雷霆的。”
白須長老捋著胡須的手指微微一頓,銀絲般的胡須上沾著細碎的雪沫,隨著他說話的動作簌簌飄落。
“紅臉此言差矣,” 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考究的意味,“我看他的雷法與天星本土的《驚蟄訣》有些相似,那起手式的靈力流轉,分明帶著天星修士特有的‘引氣入地’法門。”
“卻又融合了結丹期修士才能掌控的天地之力,這等兼容並蓄的本事,說不定是偷學了兩種傳承。玄塵長老,這等奇才,放任在內門實在可惜啊。”
玄塵放下茶杯,骨瓷杯底與青石桌麵碰撞的瞬間,發出清脆如磬的聲響,讓高台上的議論聲驟然一靜。
他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的冰花,那層薄冰在他掌心靈力的催動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細密的水珠。
“他的雷法有缺。”
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讓在座的十二位元嬰長老皆是一愣。
綠袍長老剛要撚起的茶盞停在半空,袖中探出的藤蔓虛影不安地晃了晃,他培育的 “靈犀藤” 最是敏感,此刻正順著他的靈力感知到主人的詫異。
“九天驚雷引動天地之力,卻在最後關頭強行收勢,導致靈力逆行。這不是結丹中期的實力問題,是心有桎梏。就像當年蒼梧星的‘裂雷獸’,明明能撕裂九天罡風,卻總在捕獵時留三分力氣,到頭來隻能淪為其他妖獸的口糧。”
麵蒙輕紗的女長老輕輕晃動著茶盞,碧色的茶湯在盞中蕩出漣漪,映得她麵紗上繡著的銀線流轉生輝。
“心有桎梏?難道是顧忌傷及同為結丹初期的對手?可修真界的比鬥,本就該全力以赴,留手反而是對對手的不敬。”
她想起自己座下的弟子林梢,那孩子的魂幡術雖已初窺門徑,卻總因顧忌往生咒的反噬而不敢全力施展,此刻倒與那趙七有幾分相似。
“或許吧。” 玄塵淡淡道。
目光轉向遠處被白雪覆蓋的黑風淵方向,那裏的天際線正氤氳著一層灰紫色的霧氣,即便是元嬰修士的神識,也隻能勉強探入百裏。
“等比試完,讓他去趟黑風淵。”
“黑風淵?” 綠袍長老猛地皺起眉頭,指節因用力而捏得發白,他袖中的靈犀藤突然劇烈地扭動起來,葉片上的露珠簌簌滴落。
“那裏的風煞連結丹後期修士都要忌憚,去年咱們宗門派去采集風靈晶的三個結丹後期弟子,回來時隻剩一個,還被蝕靈風啃得經脈盡斷。一個結丹中期的修士去那裏怕是…… 怕是有去無回啊!!!”
“綠袍你就是太過心善!修真界哪有順順當當的路?咱們攻占天星時,哪個不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當年老夫為了搶下聚靈淵的靈脈,硬生生在罡風裏扛了七天七夜,回來時半邊身子都被風煞蝕爛了,不也照樣突破元嬰期?”紅袍長老道。
白須長老捋胡須的手頓了頓,沉吟道:“話雖如此,可黑風淵的風煞並非尋常險地。那裏的‘蝕靈風’專啃靈力根基,結丹中期修士的靈力屏障最多撐三天,可采集風靈晶最少要五天……” 他從懷中摸出一枚玉簡,注入靈力後,玉簡上浮現出黑風淵的地形圖,密密麻麻的紅點標注著風煞最密集的區域,“而且從去年開始,黑風淵的風眼就一直在移動,連星象都算不準它的軌跡。玄塵長老,莫非您有別的安排?”
玄塵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透過氤氳的水汽落在西側擂台的雷痕上,那裏的紫金色光芒正隨著時間推移慢慢黯淡,像極了三十年前在焚魂台上逐漸熄滅的天星修士的靈光。
“讓趙彥同去。” 他忽然開口,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的丹術能護得住靈力屏障。去年他煉製的‘固元丹’,連元嬰初期修士都讚過藥效醇厚,用來抵擋蝕靈風正好。”
林梢的師父輕 “咦” 了一聲,麵紗下的眉頭微微蹙起。
“讓趙彥同去?他雖是結丹期,可修為比趙七還差著半分,靈根更是駁雜的土火雙係,在風煞密布的黑風淵裏,怕是自身都難保。”
她想起趙彥在丹房裏的樣子,那孩子雖勤勉,卻總少了幾分臨危決斷的魄力,讓他跟著衝動的趙七,說不定會鬧出更大的亂子。
“他夠穩。” 玄塵打斷她,指尖在石桌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篤篤聲,像是在計算著什麽,“趙七的雷霆術剛猛有餘,卻少了三分迂回。讓趙彥跟著,正好磨磨他的性子。就像鑄劍,既要有烈火燒煉,也得有冷水淬鋒,缺一不可。”
綠袍長老仍有些不讚同,他袖中的靈犀藤已經纏上了他的手腕,葉片緊緊貼在皮膚上,傳遞著不安的震顫。
“可黑風淵深處還有‘風蝕獸’,那畜生最喜食結丹修士的靈力,去年那三個結丹後期弟子,就是被它盯上才折損的。”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獸骨,上麵刻著猙獰的爪痕。
“這是從死去弟子的遺物裏找到的,風蝕獸的爪風帶著先天風靈根的氣息,專克雷係法術。就算兩人同行,怕是也敵不過那畜生的偷襲。”
“風蝕獸?” 紅臉長老嗤笑一聲,指尖火苗化作一道火線,在石桌上燒出個淺坑,焦糊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正好讓那小子練練手!連頭畜生都收拾不了,將來怎麽替咱們蒼梧星鎮守天星?想當年老夫在蒼梧星的‘萬獸穀’,單槍匹馬就宰了七頭‘雷牙獸’,那畜生的獠牙可比風蝕獸的爪子厲害多了!” 他拍著石桌大笑,震得杯盞都嗡嗡作響,“我看這風蝕獸就是塊試金石,能過了這關,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蒼梧星修士!”
玄塵沒再接話,隻是將杯中冷茶一飲而盡。
他想起李沐剛才在擂台上收勢的瞬間,那道刻意偏移的雷光,明明能一擊致命,卻偏偏留了對方半條命。
白須長老看著玄塵莫測的神色,忽然笑道:“長老怕是另有深意吧?黑風淵的風靈晶雖稀罕,卻還不值得讓兩個結丹中期修士冒險……難道是為了‘風髓’?”
玄塵抬眼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讚許,就像當年在蒼梧星的藏經閣裏,白須第一次解出上古雷紋時的神情。
“白須你倒是通透。”
“風髓!” 綠袍長老猛地坐直身子,靈犀藤從他袖中猛地竄出,在石桌上開出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又迅速枯萎,“傳說中能淬煉雷靈根的風髓?那東西不是早在千年前就絕跡了嗎?當年蒼梧星的雷帝為了找它,幾乎踏遍了三十六座險地,最後也隻帶回幾滴稀釋過的汁液。”
“三年前有人在黑風淵見過風蝕獸吐納風髓之氣。趙七的雷霆術缺的不是霸道,是純粹。他的雷法裏摻雜了太多駁雜的靈力,就像生了鏽的鐵器,再鋒利也容易折斷。風髓能洗去他雷法裏的駁雜,隻是……”
“隻是采摘風髓要闖‘萬風窟’,那裏的風煞連元嬰初期修士都不敢輕易涉足!” 女長老的聲音裏帶著驚色,麵紗下的嘴唇微微顫抖,“萬風窟的‘滅靈風’能直接吹散修士的元神,就算是元嬰中期修士,進去了也未必能活著出來。長老就不怕…… 就不怕趙七折在裏麵?”
她想起自己早逝的師兄,當年就是為了采摘萬風窟的 “定風草”,結果連元神都沒能回來。
“怕什麽?” 紅臉長老拍著石桌大笑,震得石桌上的杯盞都跳了起來,“若真是塊好料子,就該讓他去闖一闖!死了算他命薄,活下來就是我蒼梧星的福氣!我看這趙七就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不扔進萬風窟的風煞裏磨一磨,永遠成不了大器!”
玄塵將空茶杯放在桌上,杯底與石桌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高台上格外清晰,像一道無形的命令,讓所有議論聲都戛然而止。
“賽事結束後,讓趙七來取‘避塵珠’,能護他在萬風窟撐半個時辰。”
眾長老皆是一驚,連一直沉穩的白須長老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避塵珠是玄塵的本命法寶之一,當年攻占天星時,正是靠著這顆珠子擋住了天星修士的 “星辰劫”,此刻竟肯借給兩個結丹中期的修士?
白須長老若有所思地看著玄塵,手指在古籍上的雷紋圖案上輕輕劃過:“長老這是…… 把寶押在趙七身上了?”
玄塵沒有回答,隻是望向趙七所在的方向。
高台上的議論漸漸平息,隻剩下風雪掠過簷角的呼嘯。西側擂台的比鬥仍在繼續,一道又一道靈光衝天而起,有土黃色的厚重,有碧綠色的柔韌,卻再沒有哪道能像李沐的雷霆術那樣,帶著撕裂天地的決絕,讓所有元嬰長老都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