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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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簷角的銅鈴碎成齏粉時,沈青禾正將最後一把朱砂撒在門檻上。晨霧裏浮動的血腥氣凝成細小的血珠,掛在蛛網上像是赤玉串成的簾幕。她忽然聽見井底傳來指甲刮擦青磚的聲響,那聲音與三年前鈞兒降生時的胎動如出一轍。
"當家的,槐樹開花了。"她握劍的手腕微微發顫。院中那棵移植自清雲禁地的老槐,此刻枝頭墜滿墨色花苞,花瓣邊緣泛著鐵鏽般的暗紅。
蕭雲隱用劍尖挑開貨郎屍體的衣襟,露出心口處猙獰的刺青——半朵蓮花浸泡在血池中,與青銅護符的紋路互為鏡像。他忽然想起昨夜井中浮起的蠱蟲屍體,那些蟲殼上的紋路正在地上自動拚接成卦象。
"坎為水,六三爻動。"沈青禾的劍穗無風自動,"今日午時,必有大禍。"
話音未落,村東頭響起淒厲的銅鑼聲。張寡婦跌跌撞撞撲進曬穀場,發髻上插著的銀簪歪到耳後,"死人......井裏爬出死人了!"她指著自己染血的裙裾,腳踝處赫然留著青黑色的指印。
黑衣男子蹲在百年樟樹的枝椏間,指尖撚著朵墨色槐花。花汁順著掌紋滲入肌膚時,他腕間的銀鏈突然繃直,將三個昏迷的村民吊上樹梢。"蕭教頭,這份薄禮可還入眼?"他對著虛空輕笑,聲音經過銅鏡折射後變得雌雄莫辨。
沈家地窖的陶甕突然炸裂。沈承鈞從噩夢中驚醒,右眼的黑布條不知何時鬆脫。他看見泥牆上浮出無數人臉,那些扭曲的五官正用桃木釘在牆上刻字,每道劃痕都滲出漆黑的汁液。
"快......逃......"其中一張人臉突然開口,豁開的嘴角垂下蛆蟲。沈承鈞的尖叫卡在喉嚨裏,琉璃瞳中的金芒如利劍出鞘,將牆麵的人臉灼成焦炭。焦臭味驚動了簷下的麻雀,它們撲棱著翅膀撞向無形的屏障,在青光中爆成血霧。
祠堂前的曬穀場已聚集上百村民。村長拄著斷成兩截的桃木杖,杖頭沾著昨夜混戰的殘血:"土地公顯靈了!妖童不除,井水就要變血水!"他身後站著七個穿麻衣的神婆,手中銅盆盛著剛從井裏打上來的黑水。
貨郎的屍骨被抬到木台上時,黑衣男子藏在袖中的手訣悄然變幻。腐肉突然劇烈蠕動,露出森森白骨上刻著的血字——"沈氏妖瞳,禍及九族"。人群爆發出驚恐的呐喊,有個漢子將鋤頭砸向沈家方向:"燒死他們!"
蕭雲隱的劍鋒割開第三重符咒時,聽見牆外傳來熟悉的童謠。那是鈞兒周歲時他親手譜的曲調,此刻被沙啞的嗓音唱得支離破碎:"琉璃眼,赤金芒,瞅誰誰見閻王......"
"巽位,破!"沈青禾突然揮劍斬向虛空。劍氣撕開偽裝成老槐樹的障眼法,露出藏在樹洞中的銅鏡陣。十七麵銅鏡同時炸裂,鏡中囚禁的倀鬼哀嚎著撲向施術者,將三個黑衣人撕成碎片。
地窖入口的石板突然隆起。沈承鈞蜷縮在角落,看著青磚縫隙滲出瀝青般的液體。那些黑液聚成嬰兒形狀,額心嵌著半截桃木釘,向他伸出殘缺的手臂:"哥哥......為什麽隻有你能活......"
院牆轟然倒塌的瞬間,蕭雲隱看見二十八個黑衣人結成的天罡陣。他們手中的羅盤拚成蓮花狀,陣眼處懸浮的正是那口古井中打撈出的青銅鼎。鼎身裂紋中爬出無數帶刺的藤蔓,每根尖刺都掛著村民的亡魂。
"乾坤倒轉!"黑衣男子咬破舌尖噴在陣旗上。井水突然沸騰,浮起的蠱蟲屍體聚成沈承鈞的模樣,琉璃瞳中流轉著妖異的紫芒。曬穀場上的村民紛紛跪倒,有個老者顫巍巍舉起火把:"請仙童降罪!"
沈青禾的青銅劍突然脫手飛旋,劍身映出她蒼白的容顏。三年前她抱著嬰兒撞破清雲禁地的結界時,師尊的佩劍也曾這樣哀鳴。她突然明白卦象中的坎水位並非指向水井,而是——
"鈞兒在水缸裏!"她轉身撲向灶房,卻見兒子正扒著缸沿嘔吐。水麵上浮著槐花幻化的骷髏頭,每張嘴裏都含著帶血的桃木釘。
黑衣男子的銀鏈絞住蕭雲隱的劍鋒時,腕間玉牌突然迸出青光。他驚覺這光芒與沈家護符同源,還未及反應,就見沈承鈞從血泊中拾起半截桃木釘。孩童右眼完全變成赤金色,釘身上的符咒在觸及目光的刹那反噬施術者。
"天機難測啊......"黑衣男子咳著血沫大笑,身體突然膨脹如球。蕭雲隱拽著妻兒撲向地窖時,爆炸的氣浪掀翻了整個屋頂。煙塵中飛出三百六十枚帶毒的銅錢,將追來的村民釘在祠堂廊柱上。
暮色降臨時,永寧村一半已成廢墟。沈青禾跪在焦土中,遠遠的看見有幾個村子裏的人在四處奔逃。
"先出村,過幾天再回來,不能連累全村的人。"蕭雲隱將昏迷的兒子縛在背上,劍鞘挑開黑衣人破碎的麵具——麵具下的臉竟與老樵夫有七分相似。他忽然想起昨夜井中浮現的血衣殘片,那個救過他們三次的神秘人,袖口始終繡著半朵墨蓮。
沈承鈞在父親背上發出夢囈,右眼蒙著浸過藥汁的葛布。在他們離開的方向,官道旁的界碑突然龜裂,碑文"永寧"二字滲出黑血。十裏外的茶棚裏,鬥笠客摩挲著羅盤輕笑:"好戲才剛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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