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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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寧國使團離京回國後,寧景軒便一直隱身在距離京城數十裏的一座廢棄道觀中。
此時他正端著一碗剛熬好的藥,朝廢棄道館裏的一間小屋走去。那小屋的門半掩著,透著一絲微弱的光亮。
“安兒,該吃藥了!”他一手推開門,朝著躺在床上的人輕身喚道。
屋內還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角落裏一盞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在牆壁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床上的女子麵色蒼白如雪,嘴唇幹裂,聽到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臉上難掩虛弱與疲憊,但看到來人後,還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殿下……”她的聲音輕得如同耳語,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其吹散。
他快步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坐下,將藥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不容拒絕地伸手輕輕扶起女子,讓她靠在床頭。“安兒,說了多少次,你還是和小時候那樣,喚我景軒哥哥就好!來,快把藥喝了,喝了傷很快就會好起來。”他的語氣溫柔,眼神中滿是關切與心疼。
女子微微搖頭道“不行的,義父說過,尊卑有別。安兒不可再像幼時那般沒大沒小!”說完接過藥碗,強忍著不適,一口喝了下去。明明是極苦的藥,可她卻緊緊咬著嘴唇,愣是沒有發出一聲抱怨。
寧景軒看著女子這般懂事,心中既欣慰又難過,他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安兒,在我心裏,從來沒有什麽尊卑之分。你我一起長大,那些規矩,不必太放在心上。”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顆蜜餞,遞到女子嘴邊,“來,吃顆蜜餞,壓壓苦味。”
女子微微張開嘴,含住蜜餞,甜蜜的味道瞬間在口中散開,衝淡了那苦澀的藥味。而後身子往後微微拉開了與寧景軒的距離,低垂著眼簾,輕聲說到“殿下寬宏,隻是義父時常告誡,安兒不敢忘……”
寧景軒看著眼前女子這般謹小慎微,心中不禁一陣刺痛。曾經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如今在師父的教誨下,竟變得如此拘禮。但他也知道她向來執拗,一旦認定的事很難改變。“罷了,安兒若覺得這樣做心中安穩,便依你。隻是若有任何委屈,千萬莫要憋在心裏,定要與我傾訴。”
女子輕輕頷首,眼中閃過一絲感動。“安兒明白。”
寧景軒見此,再次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彎腰輕輕地扶著女子躺下,而後起身感慨道“你先好生歇息,此次你假死逃生,實屬凶險。雖師父有留下良藥,可你的傷勢太重,一時半會兒也難以痊愈。也好在蕭啟等人尚有些人性,在入葬前,不僅給你包紮傷口,還用上了上好的止血傷藥。否則,單靠師父給的那假死藥拖延傷勢,怕要等到鬼刃他們找到墓穴,將你帶回,也無濟於事了。我若知道此事如此凶險,當初說什麽我也不會同意師父那樣做!”說完,他一臉後怕地看著女子。
女子聽了後並沒有答話,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斑駁的屋頂。似乎思緒還沉浸在那場死裏逃生的驚險之中。
寧景軒見狀便沒有再多言語,他拿起一旁的藥碗,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後,這才轉身走出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待寧景軒走後,床上女子才緩緩回過神來,眼中的空洞逐漸被複雜的情緒填滿。她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抬手摘下發間的蘭花木簪,細細摸索著。
原來此女子正是前不久被蕭啟親自入葬的“蘇煙”,隻是此時她臉上已換上了一副和蘇煙完全不一樣的麵容,姿色平平,放在人群中絲毫不會引起注意。
那雙原本溫婉靈動的眼眸,此刻已滿是化不開的憂傷。其實那天在蕭啟給她插上發簪之時,她便逐漸恢複的意識,也聽到蕭啟和她說的話。倘若當時蕭啟再次撫摸一下她的臉頰,必定能感受到她血液重新流動帶來的溫熱,發現異常。
“蕭啟,你一定要好好的……”安兒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無聲低語,仿佛蕭啟能聽到她的思念。
片刻後,安兒把發簪小心翼翼地藏在在懷中,一同藏下的還有自己的滿腹心事,而後重新緩緩躺下。她知道,當前自己的首要任務就是盡快養好傷,如此才能盡快參與、了解到義父他們的計劃,才能盡可能地幫到蕭啟他們,阻止義父這場可怕的陰謀……
盛國這邊,雖然寧國隨時可能大兵壓境。但是盛皇盛淵,對蕭啟禁足一事卻完全沒有鬆口的跡象,就似乎在心中已對蕭啟判了死刑。這讓原本還在中間觀望的大臣們一時犯了難,他們深知蕭啟乃盛國不可多得的將才,在這戰事一觸即發的節骨眼上,失去蕭啟無疑是自斷臂膀。可陛下態度如此堅決,又讓他們不得不懷疑蕭啟是否真的存了謀反之心。
陳巽和見此局勢,心中暗暗叫好,與各大臣之間的遊走往來愈加積極頻繁。陳巽和表麵上對眾人笑臉相迎,一副憂心國事的模樣,實則在暗中煽風點火,挑撥離間。他穿梭於那些猶豫不決的大臣之間,時而添油加醋地描述蕭啟所謂“通敵叛國”的罪行,讓眾人對蕭啟的罪名深信不疑;時而又隱晦地暗示眾人,若能在此事上站對隊伍,日後在朝堂上必將受益匪淺。
在陳巽和的一番巧言令色之下,這些大臣心中的天平漸漸傾斜。杜太傅及沈守正等人見此,心急如焚,紛紛上書盛淵陳明實況。卻都隻得到盛淵一句簡短批複“稍安勿躁!大敵當前,群臣間不可心生嫌隙。”
盛淵這番說辭,讓向來對其心思頗為了解的杜太傅也犯了難,一時之間,實在摸不清盛淵的真實想法。他不確定盛淵此舉,究竟隻是單純地想在大敵當前之際息事寧人,維持朝堂表麵的安穩,還是內心真的對蕭啟起了疑心,隻是出於某些考量,不願將這種懷疑表露出來。
而被禁足在將軍府許久的蕭啟,似乎也已被時間磨平了性子,雖已不再是一開始天天買醉的頹廢模樣,但也是頗為散漫。他每日在庭院中,時而逗弄花鳥,時而悠閑地曬著太陽,興起之時,還會舞劍消遣,仿佛外界那緊張的局勢與他毫無關係。
下人們見平日裏幾乎都宿在書房的蕭啟,如今連書房都不進了,心中滿是疑惑與擔憂,卻又誰也不敢多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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