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首次播種,希望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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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了,日子瞅著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張大山一家,自從搬到這破牛棚,又修了屋子之後,總算是有了個能安穩落腳的地兒。
前些日子,張大山又托了趙四海掌櫃的關係,賣了些從山上尋摸來的藥材。
換回來的錢,不僅還了先前欠下的那點饑荒債,還買了些救急的糧食和鹽巴。
雖說不至於再像剛分家那會兒,頓頓都得勒緊褲腰帶。
可這一家十口人張嘴吃飯,那點糧食,也經不起多少消耗。
王氏每日裏,還是得精打細算,把每一粒米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張大山心裏頭清楚,這日子要想真正過踏實了,還得指望地裏頭的收成。
那五畝賴地,還有他用智慧和膽氣換回來的那些個沉甸甸的糧種。
這才是他們一家人往後安身立命的根本。
終於,像是聽到了他們心裏頭的禱告,那嚴酷的寒冬,算是徹底過去了。
盤踞在山坳裏那最後幾片髒雪,在一天比一天暖和的日頭底下,悄悄地化了。
變成了細細的水流,不出聲地滲進了幹了大半年的土地裏。
凍得硬邦邦的泥土,從麵上開始,一點點地變得鬆軟、濕潤。
散發出一種隔了好久才聞到的、混著爛草葉子的腥甜氣兒。
風,不再像刀子一樣刮人臉了,變得柔和起來,帶著春天的信兒,吹過田野。
那些光禿禿的樹杈子上,也不曉得啥時候,已經悄悄地鑽出了米粒大小的、嫩黃色的芽苞。
田埂邊,牆角下,那些枯黃的雜草堆裏,也強頭倔腦地探出了一點點鮮亮的綠意。
天,好像也變得更高遠、更清亮了些。
偶爾還能聽到幾聲清脆的鳥叫喚,在寂靜的村西頭回蕩。
春天,用一種誰也攔不住的架勢,來了。
張大山站在地頭,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暖意、也帶著清新草木味兒的空氣。
他能感覺到,身子裏頭因為長時間的勞累和先前那場大病落下的那股子疲乏勁兒。
好像也被這春天的氣息,給衝淡了不少。
他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剛翻耕過的泥土。
泥土不再是冰冷紮手的了,而是帶著一種溫潤的觸感。
雖然裏頭依舊夾雜著數不清的沙礫和細小的石子。
雖然瞅著還是沒啥油水,顯得有些個“死氣沉沉”。
可他曉得,這農時,到了。
不能再等了。
必須得馬上播種。
這不僅僅是得趕著農時,更是為了一家人的嚼穀,為了那份沉甸甸的指望。
這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雞還沒叫頭遍。
張大山便把全家人都給喊了起來。
他那臉上的神情,異常嚴肅,甚至還帶著幾分鄭重。
王氏把那些個用布包、陶罐仔仔細細保存好的糧種。
像是捧著啥稀世珍寶一樣,一一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棚屋中間那張簡陋的木桌上。
金黃的粟米種,在昏暗的油燈光底下閃著微光。
飽滿的麥種,散發著樸素的穀子清香。
圓溜溜的黃豆和綠豆,像一顆顆帶著指望的瑪瑙。
還有那一小包用幹淨細棉布層層裹著的稻種,更是瞅著就金貴。
張大山拿起一把粟米,放在粗糙的手心裏,仔仔細細地瞅著。
這些,就是他們往後幾個月,甚至這一整年的口糧所係了。
是死是活,是繼續在這苦日子裏掙紮,還是能喘上一口氣,就全看它們了。
他覺得自個兒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
“都過來。仔細聽好了。”
他招呼娃兒們都圍攏過來,聲音低沉卻有勁兒。
“今天,咱們家天大的事,就是把這些種子,都平平安安地種到地裏去。”
“這是咱們的命根子,比啥都重要。”
“一會兒下地幹活,都給俺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
“開溝的,要開直溜了,深淺要合適。”
“撒種的,要均勻,不能浪費一粒,也不能撒得太密讓它們自個兒搶食兒。”
“覆土的,要仔細,不能讓種子露出來被鳥雀給吃了,也不能埋太深讓它出不來苗。”
“都聽明白了沒?”
他那眼神像錐子似的,一一掃過娃兒們的臉。
娃兒們都被自家爹這從來沒有過的嚴肅模樣給鎮住了,一個個都屏住呼吸,用力地點頭。
“明白了,爹。”鐵牛悶聲應道,眼神堅定。
“知道了,爹。”石頭也收起了平日裏的跳脫,臉上神情認真。
花兒和丫丫更是緊緊地抿著嘴唇。
就連那最小的幾個娃兒,好像也感覺到了這不同尋常的氣氛,都安安靜靜地偎在自家娘身邊。
張大山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分派活計和種子。
他把種子按照不同地塊的特點,仔仔細細地分派下去。
最耐旱的粟米種最多,就交給經驗相對豐富的王氏和花兒負責。
麥種其次,交給鐵牛和石頭負責的那幾塊地。
豆種呢,顆粒大,不容易出錯,就讓丫丫領著栓子、柱子、豆子這幾個小不點兒來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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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個兒,則要親自去收拾那塊他寄予了厚望的、準備育稻秧的“秧田”。
他曉得,這水稻金貴,也嬌貴,不能像粟米麥子那樣直接撒到大田裏。
得先育好秧苗,等秧苗長結實了,再移栽到水田裏去,才能有好收成。
這育秧的學問,那《天工開物·乃粒》篇裏頭,可是寫得明明白白。
從選種、浸種、催芽,到整地、施肥、播種、覆土、再到後頭的間苗、除草、水肥管理。
哪一步都有講究,哪一步都馬虎不得。
他打算先開出一小塊精細的秧田來,把那一小包金貴的稻種,都育上。
等將來秧苗長成了,再看情況,能移栽多少算多少。
哪怕隻能收上那麽一擔穀子,那也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全家人扛起家裏所有的農具——兩把豁了口的鋤頭,一把新買的小鋤頭,一把新買的開山斧,幾把生了鏽的鐮刀。
還有幾個裝著種子的破籃子和小布袋。
隊伍浩浩蕩蕩的,氣氛卻異常凝重地,朝著那片等待播種的土地走去。
春日的日頭,透過薄薄的雲層,暖洋洋地灑在大地上。
一家人的身影,在田埂上拉得長長的。
開溝的活計,頭一個就開始了。
張大山、鐵牛、石頭爺兒仨一字排開。
鋤頭揚起,落下。
“吭哧……吭哧……”
沉悶而又有節奏的聲音,在空曠的田野上響了起來。
土地雖然解了凍,可那底下深層,依舊是板結得很,還夾雜著無數清理不幹淨的碎石。
每一鋤頭下去,都得使出渾身的力氣。
鐵牛年輕力壯,幹勁兒最足,刨開的犁溝也最深最直。
石頭稍微有些取巧,遇到硬地或者石塊,就下意識地想繞開,那犁溝便有些歪歪扭扭的。
被張大山瞪了幾眼,嗬斥了幾句,才老實了下來。
張大山自個兒呢,則不急不慢,每一鋤頭都穩穩當當地落下,深淺一致,犁溝筆直。
他要給兒子們做個樣子。
汗水,很快就濕透了爺兒仨那粗布的衣衫。
胳膊也因為反複的震動,而感到酸麻不堪。
可沒有一個人停下來歇口氣。
他們身後,王氏和花兒、丫丫領著弟弟們,小心翼翼地跟隨著。
王氏和花兒配合默契。
一個負責撒種,一個負責檢查和補漏。
她們的手指撚起一小撮金黃的粟米,胳膊輕輕一揚,那種子便均勻地散落在了犁溝裏。
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她們那動作,是那麽的專注,那麽的虔誠,好像在進行一項頂頂神聖的儀式。
丫丫則耐心地教著弟弟們咋個撒豆種。
“栓子,你瞅,隔這麽遠放一顆。”
“柱子,別扔,要輕輕地放進去。”
“豆子,對,就是這樣,用土把它蓋起來。”
幾個小家夥也學得格外認真,那小臉上沾滿了泥土,卻一點兒也不在意。
覆土的活計,相對簡單些。
用腳輕輕地,把犁溝兩邊的浮土撥拉回來,蓋住種子。
再來回踩上幾腳,讓種子跟泥土貼得更緊密些。
這項活計,連最小的豆子都能參與。
一家人就這麽著,各幹各的活,默默地勞作著。
田野裏,隻有鋤頭刨土的聲音,種子撒落的沙沙聲,還有偶爾幾句低聲的交談和指點。
氣氛是壓抑的,也是充滿了希望的。
張大山在水井邊那塊特意平整出來的、準備育稻秧的“秧田”裏,更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
他先是用鋤頭,把那田麵仔仔細細地平整了一遍又一遍,確保沒有大的土塊和石子。
又從水井裏,一桶一桶地打上水來,小心地灌入田中,形成一層淺淺的水層。
接著,他才拿出那個用細棉布層層包裹著的、金貴的稻種。
他按照《天工開物》上說的法子,早幾日就已經把這些稻種用溫水浸泡過,又用濕布包著催了芽。
如今,那些個細小的穀種,已經微微露出了那麽一點點嫩白的芽尖尖。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已經催好芽的稻種,均勻地撒在那平整如鏡的秧田水麵之上。
瞅著那些個帶著白色小尾巴的種子,慢慢地沉入水中,落到泥裏。
他的心裏頭,充滿了忐忑和期盼。
這不僅僅是在種水稻,更是在驗證他腦子裏那些個知識的價值。
要是這水稻真能育秧成功,將來再移栽到大田裏,也能有個好收成。
那他們張家,可就真個有了能吃上白米飯的指望了!
這意義,可就太不一樣了。
一整天的工夫,就在這緊張而又有條不紊的勞作中,悄悄地溜走了。
日頭漸漸地往西山落下,把金色的餘暉灑滿了大地。
當最後一捧泥土覆蓋住種子,當最後一道犁溝被輕輕踩實。
張家這五畝多劣田的首次播種,總算是完成了。
所有人都累得是精疲力盡,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汗水和泥土混在一塊兒,把他們的臉和衣衫都染得是五花一道的。
他們互相攙扶著,站在田埂上,默默地瞅著眼前這片剛剛播撒下了希望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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