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災後村情,百廢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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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那清河裏的水,大旱過後,雖然又慢慢蓄起來一些,可想要恢複到往年那水草豐美、魚蝦滿河的景象,卻不知道還要等上多少年頭。
轉眼間,距離那場能把人活活烤死的百年大旱,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
地裏的莊稼,也算是收了一茬。
可青石村的這口氣,卻始終沒能真正緩過來。
影響,實在是太深遠了。
那場旱災,就像一把無情的刀子,狠狠地剜掉了青石村的幾塊心頭肉,留下的傷疤,至今還在隱隱作痛。
走在村裏的土路上,看著兩旁那些人家。
十戶裏頭,倒有七八戶的院牆,還是歪歪扭扭,用些爛泥和碎石勉強糊著。
屋頂上的茅草,也多是些陳年舊貨,被雨水一泡,風一吹,就稀稀拉拉地往下掉渣。
偶爾有幾縷炊煙從煙囪裏冒出來,那煙火氣,也比往年淡了許多,帶著一股子有氣無力的味道。
地裏頭,更是瞧著讓人心焦。
去歲那場大旱,別說收成了,連種子都沒能留下多少。
今年開春,家家戶戶都是勒緊了褲腰帶,東拚西湊,才勉強撒了些種子下去。
可地呢?
那地,早就被旱得失了元氣,板結得跟石頭疙瘩似的。
就算後來下了幾場雨,那雨水也像是沒喝夠的酒鬼,剛沾了點地皮子,就被那毒辣的日頭給曬幹了。
沒有像樣的農具,犁不開深土。
沒有足夠的耕牛,翻不了大田。
更缺的是肥料。
以前家家戶戶好歹還知道往地裏送點牲口糞、草木灰。
可旱災那陣子,牲口都快渴死餓死了,哪還有什麽糞?
草木更是枯黃一片,連燒火都成問題,更別提攢草木灰了。
就這麽著,靠著老天爺那點不鹹不淡的雨水,靠著村民們那點有氣無力的瞎搗鼓。
地裏長出來的莊稼,稀稀拉拉,蔫頭耷腦,那穗子,比老鼠尾巴也粗不了多少。
秋收的時候,各家場院裏堆起來的糧食,也隻夠勉強糊口,想要有點餘糧,或者留足來年的好種子,那是想都別想。
村民們,普遍都缺著生產的家什,更缺著對往後日子的奔頭。
“唉,這日子可咋過喲。”
村口那棵老槐樹底下,幾個上了年紀的老漢,又聚在一塊兒,吧嗒著旱煙袋,愁眉苦臉。
“去年旱得顆粒無收,今年這點收成,還不夠填牙縫的。”
一個臉上布滿褶子,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老漢,長長地歎了口氣。
“眼瞅著冬天又要來了,家裏那點陳穀子爛芝麻,怕是撐不到開春嘍。”
“誰說不是呢。”另一個黑瘦的老漢接過話頭,聲音沙啞,“俺家那頭老黃牛,去年就沒熬過去。今年開春,地都是俺們爺幾個用鋤頭一下下刨出來的,累死累活,也沒刨出幾畝像樣的地。”
“種子也是個大問題。自家留的那點癟籽,撒下去一半都沒出苗。想去鎮上買吧,那糧價,貴得能嚇死人。誰家還有那閑錢?”
“可不是咋地。俺聽說,隔壁李家莊那邊,已經有幾戶人家撐不住,準備出去逃荒要飯了。”
“逃荒?拖家帶口的,能逃到哪裏去?還不是死在半道上?”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死寂。
逃荒,那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
不到真正山窮水盡,誰願意背井離鄉,去過那種朝不保夕、任人欺淩的日子?
可眼下這光景,除了逃荒,他們這些靠土坷垃刨食的莊稼人,又能有什麽別的出路呢?
更讓他們心裏沒底的,是這張有德撂了挑子之後,村裏這攤子事兒,就徹底沒人管了。
以前,張有德雖然也昏聵無能,還偏心眼,淨幹些損公肥私的勾當。
但好歹,他還是官府認定的村正,是張氏宗族的族長。
村裏但凡遇上點什麽大事小情,比如收租納稅、攤派徭役、調解糾紛、或者向上頭爭取點什麽好處。
總還是得由他出麵,吆五喝六地張羅。
他那話,不管管用不管用,好歹還有個說處。
可現在呢?
張有德自從上次因為賑災款糧的事,跟劉員外鬧翻,又被張大山家小山考中秀才的事兒給徹底壓了風頭之後。
他就徹底心灰意冷,稱病辭了村正的差事,整日裏把自己關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村裏的事兒是半點也不再過問了。
用他的話說,“俺老了,不中用了,這村裏的事兒啊,愛咋咋地吧,俺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他這一撂挑子不要緊,整個青石村,立刻就成了一盤散沙,群龍無首。
村正的位子空了出來,縣衙那邊似乎也沒急著派新的人來接任,或許是覺得這窮山溝裏也沒啥油水可撈。
族裏的那幾個族老,更是指望不上。
他們年紀大了,自家那點事兒還掰扯不清楚呢,哪有那閑工夫去管全村的死活?
於是乎,青石村就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混亂和無序狀態。
比如,前陣子下了幾場大雨,山上的洪水裹著泥沙衝了下來,把村口那條唯一通往外麵的土路給衝塌了好幾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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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在以前,村長肯定會組織人手去修。
可現在,沒人張羅,那路就一直那麽塌著,坑坑窪窪,連個牛車都過不去。
村民們要去鎮上趕集或者辦事,都得繞好幾裏山路,苦不堪言。
再比如,村裏那幾口公用的淺水井,因為年久失修,加上之前旱災的折騰,井壁多有坍塌,井底也淤積了不少泥沙。
出水量越來越小,水質也越來越差。
可就是沒人想著去組織人手淘一淘,修一修。
家家戶戶都隻顧著自家那點用水,哪還管得了別人?
還有村裏的一些公共設施,比如那座早已破敗不堪的小土地廟,那幾條用來灌溉田地的、早已淤塞不通的舊水渠。
更是無人問津,任由它們在風雨中飄搖,一天天地爛下去。
鄰裏之間的矛盾糾紛,也比以前多了起來。
東家丟了隻雞,懷疑是西家偷的。
西家地裏的菜被豬拱了,又賴是東家沒看好牲口。
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吵得臉紅脖子粗,甚至大打出手。
以前,好歹還有個村長或者族老出來說和說和。
可現在,誰也不服誰,誰也不怕誰。
村裏那股子淳樸和睦的鄉風,也漸漸地被這種戾氣和紛爭所取代了。
張大山將這一切,都默默地看在眼裏,心裏也是沉甸甸的。
他知道,一個村子,若是沒了主心骨,沒了規矩,沒了人管事。
那就像一盤散沙,風一吹就散了,水一衝就垮了。
長此以往,不用等什麽天災人禍,光是這內部的混亂和消耗,就足以讓這個本就貧困的村莊,徹底走向衰敗。
他不是不想管。
以他如今在村裏的聲望和實力,若是他肯站出來振臂一呼。
響應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可他也有自己的顧慮。
他不是官府任命的村正,沒有那個名分。
更重要的是,他家裏的攤子也越鋪越大,各項產業都剛起步,正是需要他投入全部精力去打理的時候。
孩子們的學業和技藝培養,也都需要他時刻關注和指點。
他實在是分身乏術啊。
他常常會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坐在新房的廊簷下,望著窗外那片漆黑沉寂的村莊,久久地沉默不語。
他的心裏,充滿了對這個村莊未來的擔憂,也充滿了對自己該如何選擇的迷茫。
青石村,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這個承載了他兩世記憶的故土。
難道,就真的要這樣,一點點地沉淪下去,再也看不到希望了嗎?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眼下的青石村,真的是百廢待興,也人心思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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