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神磨初轉,米麵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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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清河岸邊水碓磨坊初試成功,“清溪奔流,糧麵如雪”的奇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在短短一兩天之內,便傳遍了青石村的每一個角落,也深深烙印在了每一個村民的心坎裏,成了他們津津樂道、百談不厭的“神跡”。
激動和狂喜之後,接踵而至的,便是全村人對這座“神仙磨坊”能夠真正投入日常使用,徹底將他們從那繁重而又枯燥的磨粉苦役中解脫出來的熱切期盼和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忐忑。
他們盼著能早日用上這神磨,讓自己和家人都能吃上那雪白細膩的好米好麵。
卻也有些許擔心,這麽個金貴的大家夥,這張先生一家費了那麽大的心血才建起來,真的真的能輪到他們這些普通莊戶人家去使喚嗎?會不會有什麽他們承擔不起的章程和說道?
張大山自然也明白這份期盼中夾雜著的些許不安。
在水碓磨坊成功試運轉,並經過了連續數日的負荷測試和一些細微的調整,確保其能夠安全、穩定、高效地長時間運轉之後。
他並沒有急著立刻就對全村開放,而是先召集了張河、錢大爺,以及村裏幾個新近因為在各項集體事務中表現積極、處事公道、也漸漸在村民中建立起威望的村民代表,共同商議這水碓磨坊的“日常管理和使用章程”。
這可不是件小事。
一個好的章程,能讓這磨坊長長久久地運轉下去,惠及全村。
一個壞的章程,或者是沒有章程,那再好的東西,也可能因為管理不善,使用不當,而很快就變成一堆無用的廢物,甚至還會因此引發新的矛盾和糾紛。
“各位叔伯兄弟,”張大山坐在自家堂屋的主位上,神情嚴肅地看著眼前這幾位他親自挑選出來的、未來青石村各項事務的“核心骨幹”。
“咱們這水碓磨坊,如今算是徹底建成了,也能使喚了。這不僅僅是俺張家一家的功勞,更是咱們全村人齊心協力、流血流汗換來的共同寶貝。”
“往後,家家戶戶磨米磨麵,就都得指望它了。所以,這磨坊的日常使用和管理,就必須得有個章程,有個規矩,確保它能公平、高效、也長久地為大家夥兒服務。”
眾人聞言,都紛紛點頭稱是,臉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們也知道,這張先生把他們叫來,肯定不是簡單地喝茶聊天,而是要商議關乎全村福祉的大事。
“張先生,您說得對。這事兒,是該好好合計合計,立個萬全的章程才行。”錢大爺第一個表態,他雖然年事已高,但腦子卻依舊清明,看事情也比一般人長遠。
“您老有啥章程,隻管說出來,俺們都聽您的,也一定幫著您把這事兒給辦得妥妥當當的。”
“是啊,張先生,您腦子活,看得遠,您說咋辦,咱們就咋辦。”張河也緊跟著附和,如今的他,對張大山已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言聽計從了。
張大山見眾人沒有異議,便將自己這幾日結合《天工開物》中關於工坊管理的一些零星記載,以及自己對後世一些“公共設施管理”的模糊記憶,再考慮到青石村的實際情況,反複琢磨出來的初步想法,一一道來。
“首先,這磨坊的使用,得有個先來後到,也得有個輕重緩急,更得有個公平合理。”
“俺琢磨著,咱們可以先在村裏頭,由各甲的甲長負責,將各家各戶的人口、存糧以及預計需要加工的糧食數量,都仔仔細細地登記造冊。”
“然後,再根據這個冊子,由負責管理磨坊的人,統一安排一個大致的輪候次序。比如,家裏人口多、存糧也多、確實急等著磨粉下鍋的,可以優先安排。”
“那些家裏人口少,糧食暫時還夠吃的,就稍微往後挪一挪,也別都擠在一塊兒。”
“當然,這個次序也不是死的,誰家要是真有個什麽急事,比如要辦紅白喜事,或有病人需要吃點精細的,也可以提前跟管事兒的說一聲,酌情調整。”
“總而言之,就是要讓大家夥兒都能用得上,也都能用得順心,盡量別為了這點事兒,再起什麽爭執和不痛快。”
這個法子,聽起來倒也公道,既考慮到了效率,也兼顧了人情,眾人自然是無不點頭稱善。
“其次,這磨坊雖然是水力驅動,省了咱們不少力氣。可它也不是鐵打的,也不是能自個兒轉動畫磨盤的。”張大山繼續說道,語氣也變得更加鄭重。
“它也需要人照看,需要人操作,更需要日常的維護和保養。”
“所以,俺提議,咱們從村裏選出幾個手腳勤快、心思也細密、還多少懂點木工鐵活、最重要的是人品得靠得住的年輕人,專門負責這磨坊的日常運轉和看護管理。”
“比如,俺家鐵牛和柱子,他們倆從頭到尾都參與了這磨坊的建造,對這磨坊的構造和脾性最是熟悉。我看,就讓他們倆,再加上張河兄弟家的二小子栓柱,三個人輪流值守。”
“他們的差事,就是負責每日裏磨坊的啟動、停機,檢查水渠的通暢,清理磨盤的積垢,以及給那些轉動的軸承、齒輪添點桐油、豬油啥的,確保它能順順當當地轉起來,不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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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些負責看護磨坊的人,也不能讓他們白白出力,耽誤了自家的活計。”
“俺的意思是,可以從村裏的‘公倉’裏,每月給他們撥付一定的糧食作為酬勞,或者按照他們值守的工時,給他們記上相應的‘集體貢獻工分’,將來村裏有了其他集體收益的時候,可以優先分紅,或者減免他們一部分應盡的集體義務。”
這個提議,更是說到了大家夥兒的心坎裏。
有專人負責,才能保證這“神仙磨坊”不出問題,大家夥兒也才能用得安心。
給負責的人發酬勞,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不然誰肯真心實意地去幹這迎來送往、還得時刻操心的差事?
“再有,也是最要緊的一條,便是這磨坊的使用,也不是完全白給的,得有個章程,才能長久。”張大山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嚴肅了幾分。
“咱們建這磨坊,前前後後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大夥兒心裏頭都有數。光是那兩扇大磨盤,那些硬木齒輪,還有那水輪的主軸,那可都是好東西,金貴著呢。”
“這些東西,用久了,總會有磨損,總有需要修理替換的時候。要是沒有個進項,光靠著村裏這點底子,怕是用不了幾年,這好好的磨坊就得趴窩了。”
“所以,俺提議,各家各戶來磨坊加工糧食的時候,都得按照磨的糧食數量,拿出那麽一丁點兒,比如每磨一百斤穀物,就自願留下那麽一斤半或者兩斤,作為‘磨坊公積’,也叫‘磨損耗費’。”
“若是磨的是已經脫好殼的淨米,那就可以少抽一點,比如每百斤抽個一斤左右。”
“這點糧食,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但對於如今家家都有餘糧的青石村村民來說,想必也都能承受得起。”
“而這些積少成多的‘公積糧’,則會由村裏專門選出來的、德高望重且識字的錢大爺,和賬目清晰、為人也最是正直公道的張河兄弟,共同負責管理和記錄。每隔一個月,就得向全村公示一次賬目,讓大家夥兒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筆‘公積糧’的主要用途,便是作為咱們這水碓磨坊日常維護、修理、更換零部件的專項資金。”
“確保這座‘神仙磨坊’能夠長長久久地運轉下去,持續不斷地為大家夥兒服務。”
“若是將來這公積糧有所富餘,那更好辦了。咱們可以把它用作村裏其他公益事業的開銷,比如修橋鋪路,給村裏那些孤寡老人、殘疾病弱的人家,提供一些額外的幫扶和救濟。”
“這樣一來,這磨坊不僅僅是能給大家夥兒磨米磨麵,更能成為咱們青石村一個能持續產生效益、也能持續回饋鄉鄰的‘活錢櫃’和‘善心庫’。”
張大山這番話說得條理清晰,合情合理,公私分明,也充滿了對未來的長遠規劃。
既考慮到了磨坊的可持續運營,也兼顧了村民們的實際承受能力,更巧妙地,將這磨坊的日常使用,與未來村莊的集體經濟發展和公益事業,緊密地聯係了起來。
在場的村民代表們聽了,都是打心眼兒裏佩服張大山這份深謀遠慮和高瞻遠矚。
“張先生想得周到啊!真是把咱們能想到的、沒想到的,都給考慮到了。”
“是啊,就該這麽辦!這磨坊是咱們大家的,自然也該由咱們大家夥兒一起來維護,一起來讓它變得更好。”
“每百斤抽個一兩斤當公積,不多不多,俺們樂意出!這比以前咱們自個兒推磨糟蹋的糧食,可少太多了。”
“往後有了這公積糧,咱們村裏再辦啥大事,也就有底氣了。”
很快,一套圍繞著水碓磨坊日常管理和使用的初步章程,便在眾人的共同商議和一致讚同下,定了下來。
張小山這個“秀才公”,則再次充當了“書記官”的角色,將這些章程,一條條一款款地,用工整的毛筆字,寫在了一張大大的、用幾張草紙拚接起來的“告示”之上,準備張貼在磨坊門口最顯眼的位置,讓全村人都知曉,都遵守。
章程一定,接下來,便是這“神仙磨坊”真正開始為全村人服務,展現其“普惠萬家”威力的時刻了。
按照事先排好的輪候次序,第一批輪到使用磨坊的,是村裏最缺精細米麵的家庭。
當他們挑著自家那雖然不算太多、卻也承載了全家對美好生活期盼的麥子、稻穀、粟米,滿懷激動地來到那座嶄新的水碓磨坊前時。
看著那在清澈溪流驅動下,不知疲倦地飛速旋轉的巨大水輪。
聽著那從磨坊內部傳出的、充滿了力量感的“轟隆隆轟隆隆”的均勻而又悅耳的轟鳴聲。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難以抑製的激動和一種近乎朝聖般的虔誠。
鐵牛和柱子,以及那個新加入的、手腳也頗為麻利的張河家的二小子栓柱,如今已經成了這磨坊的“首席技師”和“輪值管理員”。
他們穿著幹淨利索的短褂,精神抖擻地,在磨坊內外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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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地檢查著機器的各個部件,引導著前來磨粉的村民將糧食倒入指定的進料鬥,又仔細地將磨出來的雪白米麵裝入各家的口袋。
那份認真負責的勁頭,那份嫻熟自如的操作,也讓那些原本還有些擔心這“神仙磨坊”會不會太金貴、不好伺候的村民們,徹底放下了心。
第一戶輪到的,是村東頭那個孤苦無依的王寡婦家。
她男人早年病逝,一個人拉扯著三個還在長身體的半大孩子,日子過得異常艱難。
往年這個時候,她家那點可憐的收成,光是靠她用那小手磨一點點地磨出來,就得耗上十天半個月的工夫,還得累得直不起腰,孩子們也常常因為吃不上幾頓像樣的細糧而麵黃肌瘦。
可今天,她隻挑來了兩小袋子、總共也就百十來斤的麥子。
石頭和另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幫著她將麥子抬到磨盤上方的進料鬥。
隻聽那磨盤“轟隆隆”地轉了不到一刻鍾的功夫。
雪白細膩的麵粉,便如同那三九寒冬裏最潔白的鵝毛大雪一般,紛紛揚揚地,從出料口傾瀉而下,很快就裝滿了她帶來的那兩個幹淨的布口袋。
“王家嬸子,您家的麵,磨好了!足足八十二斤好麵,按照章程,給您留了八十斤,剩下二斤算是公積。”鐵牛甕聲甕氣地說道,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
“這這就磨好了?”王寡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從布袋裏抓起一把雪白的麵粉,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那濃鬱的麥香,讓她那顆飽經滄桑的心,都忍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
“這這麵,咋能這麽白?咋能這麽細啊?”她喃喃自語,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嬸子,您嚐嚐。”巧巧不知什麽時候也來到了磨坊,她從旁邊一個專門用來接“樣品”的小碗裏,捏了一小撮剛磨出來的麵粉,用幹淨的泉水調了一點點,遞到王寡婦嘴邊。
王寡婦小心翼翼地嚐了一點,那細膩柔滑的口感,那純粹濃鬱的麥香,讓她瞬間就明白了,這“神仙磨”磨出來的麵,跟她以前用那破手磨磨出來的、夾雜著石屑和麩皮的粗麵,到底有多大的天壤之別。
“好麵!好麵啊!”她再也忍不住了,抱著那兩袋雪白的麵粉,放聲大哭起來。
那哭聲裏,有辛酸,有委屈,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和感激。
有了這兩袋子好麵,她和孩子們,這個冬天,就能吃上香噴噴的白麵饃饃,就能過個踏踏實實的安穩年了。
而這一切,都是拜張先生所賜啊!
王寡婦的經曆,隻是青石村眾多村民在這座“神仙磨坊”前所體驗到的驚喜和幸福的一個小小縮影。
接下來的日子裏。
水碓磨坊的轟鳴聲,幾乎是從天亮響到天黑,一刻也不曾停歇,成了青石村最動聽、也最令人安心的背景音樂。
清澈的溪水,日夜不息地奔流著,驅動著那巨大的水輪,也驅動著那沉重的石磨。
雪白細膩的米粉、麵粉,也如同那永不枯竭的清泉一般,從出料口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堆滿了各家各戶的糧袋和麵缸。
村民們,也徹底從那繁重而又枯燥的磨粉勞役中解放了出來。
尤其是那些常年被束縛在磨盤旁邊的婦人們,如今終於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可以去料理家務,可以去照看孩子,可以去織布紡紗,改善家裏的穿著。
有些個手巧的婦人,比如王氏和巧巧婆媳,還有張河家的婆娘,更是開始琢磨著,能不能利用這多出來的時間,做些精細的針線活計,學著張家那樣,也弄點什麽能補貼家用的醬菜、醃貨之類的小營生。
她們的精神麵貌,也因此而煥然一新。
不再是以前那種因為常年勞累而顯得有些憔悴、有些麻木的樣子。
而是變得更加容光煥發,更加自信開朗了。
她們聚在一塊兒的時候,談論的也不再僅僅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對那沒完沒了的苦日子的抱怨。
而是開始交流起如何能把飯菜做得更可口,如何能把衣裳做得更漂亮,如何能讓自家的日子過得更舒心,更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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