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紙坊籌建,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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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村的清晨,祠堂附近,總會準時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張家出資興建的“青石學堂”,如今已是村裏最富生機與希望的地方。
    這日,張大山來給學堂送些自家醬坊新出的豆醬,順便看看孩子們的學習情況。
    他剛走進院子,就看到周先生和新來的林先生,正對著幾張又黃又糙的草紙,緊鎖眉頭。
    “先生,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張大山上前問道。
    周先生歎了口氣,拿起一張紙,對著光亮處。
    “大山啊,你來看。”
    “學堂如今生員日多,這筆墨紙硯的開銷,已成重負。”
    “尤其是這紙,從鎮上買,價錢貴得離譜。”
    “你看這最便宜的草紙,又黃又糙,墨一上去就洇開一片,根本看不清筆畫。”
    林先生也在一旁拿起另一張略好些的竹紙,同樣是搖了搖頭。
    “這種竹紙倒是白一些,可又脆又硬,還帶著竹子的硬筋,一不小心就把筆尖給磨壞了。”
    “孩子們練字,常常是寫不了幾個字,一張紙就廢了。”
    “長此以往,怕是……難以為繼啊。”
    張大山看著那幾張劣質的草紙,心中深以為然。
    家裏的生意越做越大,賬目、契約、作坊裏的規章,哪一樣都離不開紙。
    遠在清溪縣做官的三兒子小山,來信中也時常提及,官府文書往來,好紙難求。
    紙,已經成了一個無法回避的、急需解決的瓶頸。
    “先生放心,此事我已有計較。”
    張大山沉聲說道,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既然買來的紙不好用,那咱們就自己做。”
    “自己做?”周先生和林先生都驚訝地抬起頭。
    “造紙之術,工藝繁複,非尋常人家所能為啊。”
    張大山笑了笑,胸有成竹。
    “萬事萬物,總有其理可循。”
    “咱們青石山,漫山遍野都是翠竹。”
    “咱們家的布坊,每天也會剩下不少沒用的破布頭和麻線頭。”
    他拿起一張破了的草紙,在手指間撚了撚。
    “俺琢磨著,這紙張,說到底,也就是把那些細小的草絲給它重新和在一起,壓平了。”
    “那竹子裏的絲,跟麻絲也差不離。”
    “這破布頭,本身就是麻做的。”
    “要是能想個法子,把它們都給它搗爛了,搗成跟那豆漿一樣的漿糊。”
    “再像做豆腐一樣,用個細密的簾子,從漿糊裏濾出一張薄薄的‘餅’來。”
    “這‘餅’要是攤薄了,壓平了,再給它烘幹了,不就是紙嗎?”
    他這番通俗易懂、卻又直指核心原理的“類比”,讓兩位先生聽得是目瞪口呆。
    一場旨在實現“紙張自給自足”的全新工程,再次在張家大院裏啟動。
    張大山帶著鐵牛和柱子,去後山砍伐了大量質地細嫩的“嫩竹”。
    花兒和王氏則將布坊積攢的廢舊麻料都收集了起來,仔細清洗。
    在深水井旁,幾個用來浸泡原料、漂洗紙漿的大石灰池很快便砌築完成。
    竹子和麻料被砍成小段,放入池中,用大量的石灰水進行長時間的浸泡和蒸煮。
    而最關鍵的製漿設備——水力搗漿碓,也在柱子和鐵牛的巧手下,屹立在了清河岸邊。
    鐵牛用自家煉出的精鋼,打製了數個沉重無比的碓頭。
    柱子則用最堅硬的木料,搭建起精巧的傳動機構和巨大的水輪。
    “咚!”
    “咚!”
    “咚!”
    沉重而富有節奏的搗碓聲,日夜不息地在山穀間回蕩。
    那些經過浸泡軟化的竹料和麻料,在石灰水的混合下,被水力巨錘反複捶打。
    漸漸地,它們失去了原本的形態,變成了一團團細膩、潔白、如同棉絮般的紙漿。
    抄紙的工序,在張大山親自搭建的紙坊裏展開。
    紙坊的牆壁特意開了幾扇大大的窗戶,保證了充足的光線。
    花兒和丫丫展現出了極高的天賦。
    她們雙手持著細密的竹簾紙模,在渾濁的紙漿槽中輕輕一晃,再平穩地抬起。
    手腕的力道、出水的角度、起落的速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一層薄而均勻的、濕漉漉的紙膜,便如同白色的紗幔一般,神奇地附著在了竹簾之上。
    抄好的濕紙,需要被小心地從竹簾上轉移到一塊平整的木板上。
    一張張疊放起來,中間用濕布隔開。
    再用一個巨大的、由柱子設計的螺旋壓力機,慢慢地將其中大部分的水分壓榨出去。
    最後,便是烘幹。
    張大山專門建造了一間帶有中空火牆的“烘焙房”。
    工人們將那些被壓榨過的、依舊濕潤的紙張,一張張地、小心翼翼地,貼在溫熱的牆壁上。
    在恒定的微溫下,紙張被慢慢地烘幹、撫平。
    幾天之後。
    當第一批嶄新的“青石紙”,終於被從牆上揭下來時。
    所有人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那紙,呈天然的淡黃色,帶著竹子的清香。
    紙麵平整,光滑,質地堅韌,厚薄均勻。
    拿在手裏,既有韌性,又不失輕盈。
    品質遠非鎮上那些昂貴的草紙所能比擬。
    第一刀嶄新的“青石紙”,被鄭重地送到了學堂。
    整個學堂都沸騰了。
    周先生撫摸著那光滑堅韌的紙麵,激動得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好紙……好紙啊!”
    “有了此物,何愁我青石村文風不盛,何愁寒門子弟無出頭之日啊!”
    孩子們更是歡呼雀躍,他們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張張新紙,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
    他們終於可以,不用再心疼紙張,盡情地在上麵書寫、練習了。
    當晚,張家新房的堂屋裏,燈火通明。
    張大山親自研好了墨。
    王氏則在一旁,眼中含淚,口中念叨著,將對遠方兒子的思念和囑托,一句句地說出來。
    “告訴小山,家裏一切都好,讓他不用掛念。”
    “讓他在外麵好好當差,也要注意身子,別累著了。”
    “還有,天冷了,讓他記得多加件衣裳……”
    張大山提起了毛筆,飽蘸濃墨。
    在那張由自己親手造出的、散發著清香的紙上。
    鄭重地,寫下了給三兒子小山的第一封家書。
    “小山吾兒,見字如麵……”
    筆尖劃過紙麵,順滑流暢,墨跡清晰,毫無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