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內那場驚世駭俗的“沙盤推演”，讓大寧朝所有最高級別的將領，都第一次直觀地認識到了“鐵路”這種新生事物，在未來戰爭中的決定性意義。
    軍方內部關於“攻”與“守”的爭論就此平息，全力支持“鐵路計劃”，成為了所有將領的統一共識。
    然而，那位在軍中德高望重、性格也最是執拗的老將軍——定西侯，在激動之餘，卻也提出了最後一個疑慮。
    “陛下，張侍郎的沙盤推演，確實精妙。”他出列，聲音洪亮如鍾，“但那終究隻是……推演。那‘陸地蛟龍’，究竟是否真有那般一日千裏的神通，老臣以為，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真刀真槍地，遛上一遛。”
    他這個提議，立刻便得到了所有軍方將領的附和。
    他們是軍人，隻相信親眼所見的實力。
    皇帝也同樣對此充滿了興趣。
    他當即便下旨，要在三日之後，舉辦一場前所未有的、旨在檢驗“陸地蛟龍”真實運輸能力的……“軍用運輸大競賽”。
    競賽的規則很簡單。
    兵部將派出他們最精銳的、由一人雙馬組成的騎兵輜重隊；而皇家格物院，則派出那台剛剛組裝完成的“陸地蛟龍一號”。
    雙方將從京郊西苑的出發，運送同樣重量、同樣體積的一萬斤軍糧，前往一百裏之外的、位於通州的一處軍用倉庫。
    看誰，能先一步，將所有物資，安全、完好地，送抵目的地。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京城再次為之沸騰。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簡單的競賽，這是一場代表著“舊時代”與“新時代”的、最直觀的正麵較量，是傳統的“血肉之力”，與那新興的“鋼鐵之力”，一次關乎榮譽的終極對決。
    競賽當天，京郊西苑，人山人海。
    皇帝再次親臨觀禮。
    之上，兩支隊伍早已準備就緒。
    一邊，是由上百名精銳騎兵組成的、威風凜凜的騎兵輜重隊。
    他們身下的戰馬，都是從西域販來的、日行八百裏的“汗血寶馬”。
    他們身後的運輸馬車，也是經過了改良的、最好的四輪馬車。
    他們，代表著這個時代陸路運輸的最高水準。
    而另一邊，則是那頭靜靜地匍匐在鐵軌之上的、巨大的鋼鐵巨獸——“陸地蛟龍一號”。
    它的身後，掛著十節由鐵木打造的、敞篷的運輸車廂。
    一袋袋沉甸甸的軍糧，早已被整齊地碼放在了車廂之中。
    隨著皇帝一聲令下“競賽開始！”
    “駕！”騎兵隊的指揮官一聲令下，上百匹駿馬同時發力，如同離弦之箭，瞬間便衝了出去，在官道上揚起了一陣遮天蔽日的煙塵。
    而那“陸地蛟龍”，卻依舊停在原地。
    隻是，它那高大的煙囪裏，開始冒出滾滾的黑煙。
    鍋爐之下，早已準備多時的司爐工們，正奮力地將一鏟鏟焦炭送入那熊熊燃燒的爐膛。
    “國舅爺上次，就是急在了這裏。”觀禮台上，一位知情的官員，小聲地對同伴說道，“這鐵家夥，看來，啟動起來，慢得很啊。”
    可他的話音還未落下，隻聽“嗚——”的一聲，穿雲裂石般的巨大汽笛聲，響徹了整個天地。
    緊接著，“咯噔……哐當……哐當……”那巨大的、紅色的驅動輪，開始緩緩地轉動了起來。
    鋼鐵的巨獸，蘇醒了。
    一場充滿了強烈對比的“龜兔賽跑”，正式上演。
    官道之上，那支精銳的騎兵隊，在最初的半個時辰裏，確實是遙遙領先。
    可漸漸地，他們的問題便暴露了出來。
    官道並非一馬平川，遇到上坡，馬匹的體力便會消耗加劇，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來。
    遇到一段下過雨的泥濘路段，那馬車的輪子更是深陷其中，需要數人合力才能將其推出。
    更重要的是，馬是會累的。
    在連續奔跑了一個時辰之後，那些神駿的“汗血寶馬”，也開始口吐白沫，氣喘籲籲，不得不停下來，飲水、吃料，進行休整。
    而另一邊，鐵軌之上，“陸地蛟龍”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它在最初的緩慢啟動之後，速度便進入了一個穩定而又高速的攀升期。
    “哐當、哐宕、哐當……”那富有節奏的、充滿了力量感的轟鳴聲，如同戰鼓，永不停歇。
    它無視上坡，無視下坡。
    它無視泥濘，無視坎坷。
    它不知疲倦，不知勞累。
    它隻是沿著那兩條早已為它鋪設好的、筆直的鋼鐵軌道，以一種恒定的、無可阻擋的、一往無前的姿態，風馳電掣。
    它很快便追上了那正在路邊休整的騎兵隊，並在那些騎兵們那如同見了鬼一般的、充滿了震驚和絕望的目光中，帶著震耳欲聾的轟鳴和滾滾的黑煙，從他們的身邊一嘯而過，將他們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最終的結果，毫無懸念。
    當那支精疲力竭、狼狽不堪的騎兵輜重隊，終於在三個時辰之後抵達通州倉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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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到的是，那頭鋼鐵巨獸早已熄了火，靜靜地停在那裏。
    而它所運送的那一萬斤軍糧，也早已被倉庫的工人們卸載、碼放得整整齊齊。
    據倉庫的管事說，它早在一個半時辰之前，就已經到了。
    整個競賽，與其說是比賽，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麵的、殘忍的……碾壓。
    觀禮台之上，那位主張進行此次競賽的定西侯，看著眼前這無可辯駁的結果，
    他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走到青石縣伯張大山的麵前，對著他，深深地作了一個揖。
    “張伯爺，老夫……今日，才算是輸得心服口服。”
    “此物，何止是遠勝萬馬。”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英雄遲暮的落寞，和……更多的，是對一個新時代來臨的，由衷敬畏，
    “它，是能讓咱們大寧，生出百萬匹，永不疲倦、永不生病的……鋼鐵寶馬啊。”
    皇帝在得知了這個結果之後，更是龍顏大悅。
    他知道，有了這個東西，他那“三天之內，兵抵北境”的夢想，將不再是夢想。
    他當即便下達了新的旨意。
    “傳朕旨意！”
    “著，兵部，即刻起，抽調十萬精銳工兵，協助皇家鐵路總署。”
    “朕要這條‘京北鐵路’，以最快的速度，給我……全線貫通。”
    “朕，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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