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暖房”的巨大成功和“北地荔枝”的誕生將安國公府在農業領域的聲望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頂點。皇帝寧宣宗更是龍顏大悅下旨將京郊那座已經創造了無數奇跡的皇家農莊整體劃撥給了格物學院農學司，作為帝國最高等級的“皇家農業技術研究院”，並由首席大司農李淳風全權掌管。
    一時間青石村的農學之道被正式確立為帝國農業發展的唯一“正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份巨大的榮耀與成就感之中時，一個全新的看似微不足道卻可能潛藏著巨大隱患的問題也隨之浮現出來，並被呈送到了遠在青石村的元聖張大山的案頭。
    ……
    青石村元聖府邸。
    張大山看著手中那份由李淳風親自書寫的、關於皇家農莊運營現狀的詳細報告，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報告的前半部分全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但後半部分卻筆鋒一轉提出了一係列讓李淳風這位農業大家，都感到頗為棘手的“幸福的煩惱”。
    “……然隨著農莊規模之空前擴大亦有新憂。其一為‘地力之耗’。暖房之內一年三熟四季不休對土壤肥力之消耗遠超尋常田畝。雖已大量施用豆餅草木灰，然地力衰退之勢依舊肉眼可見。”
    “其二為‘廢料之患’。為給暖房與京城供應肉食，農莊之內養殖之雞鴨豬牛已達數萬頭。其每日產生之糞便穢物堆積如山氣味熏天，不僅汙穢環境更易滋生蚊蠅疫病。若以人力掩埋則耗費巨大，若棄之於河則汙穢水源，實乃……兩難之境。”
    “其三為‘燃料之困’。維持百座暖房冬日之溫暖其每日所需之煤炭木柴亦是天文數字。長此以往恐對西山之林木造成不可逆轉之毀傷……”
    地力衰退廢料成山燃料告急。這三個看似孤立的問題卻如同三條正在悄然收緊的繩索死死地勒住了帝國“設施農業”這條新生巨龍的脖頸。
    張大山看著這份報告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憂慮，相反他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充滿了無盡智慧與自信的神秘微笑。“傻小子們……”他喃喃自語，“守著一座金山卻隻會一塊一塊地往外搬，卻不知將這些金塊熔煉成一個可以自己生金的循環啊。”
    他當即便鋪開紙筆親自執筆為他那位遠在京城、正為此事愁眉不展的首席大弟子李淳風回了一封信。信的內容極其簡單，沒有長篇大論的解決方案，隻有一張結構極其巧妙充滿了循環與相生之理的設計草圖以及八個如同道家真言般充滿了東方哲學智慧的大字。
    “天人合一，循環不息。”
    ……
    半個月後當這封信和那張充滿了玄機與智慧的草圖被送到京城皇家農莊，擺在首席大司農李淳風的麵前時。這位早已是帝國農業界泰鬥的老者在最初的疑惑之後，對著那張圖足足枯坐了三天三夜。
    三天之後他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他那雙因為長期思索而布滿血絲的眼睛裏迸發出了如同醍醐灌頂般充滿了巨大狂喜與無上崇敬的光芒！
    “我懂了……我終於懂了！”他狀若瘋癲地衝出房間指著農莊裏那堆積如山臭氣熏天的豬糞，對著所有前來圍觀的學子和官員們發出了近乎於呐喊般的咆哮。“這不是廢物！這不是汙穢！這是……寶藏！是元聖大人為我們指點的、足以讓這片土地生生不息萬世豐饒的無上至寶啊！”
    ……
    一場由元聖在千裏之外“遙控指揮”，由首席大司農李淳風親自督辦，旨在構建“終極農業形態”的生態循環係統改造工程，便在皇家農莊轟轟烈烈地展開了！
    第一步：化糞為氣，變廢為能。
    張柱子的皇家營造司再次展現出了他們那神乎其技的建造能力。他們按照張大山圖紙上的設計，在養殖場的旁邊挖掘了數個巨大無比的、由水泥和磚石砌成的、完全密封的……地下沼氣池。
    這個工程最大的難點在於“密封”。為了確保池內發酵產生的“精氣”沼氣）絲毫不會泄露，張柱子摒棄了傳統的石灰砂漿，而是采用了格物院最新研發的一種以桐油、糯米汁和火山灰混合而成的特種防水密漿，將池壁的每一條縫隙都填充得嚴嚴實實。池頂的進料口和出渣口則用厚重的、邊緣帶有凹槽的鑄鐵蓋板進行密封，蓋板與池口之間還用浸泡過動物油脂的厚毛氈作為密封墊圈，確保萬無一失。
    所有的豬糞、雞糞乃至人的糞便都被統一收集，倒入池中，與秸稈、雜草等混合加水密封，任其在地下自然發酵。
    發酵過程中產生的一種無色無味卻可以被點燃的神秘“精氣”便通過早已預埋好的、由鐵牛鋼廠特製的、接口處用螺紋和鉛錫合金焊死的鑄鐵管道被源源不斷地輸送了出去。
    一部分直接輸送到了農莊的夥房。工匠們模仿煤氣燈的原理，設計出一種帶有開關閥門和陶瓷噴火嘴的“沼氣灶”。當夥夫擰開閥門用火折子輕輕一點，“呼”的一聲，一朵淡藍色的、安靜而又熾熱的火焰便憑空燃起，取代了傳統的柴火，成為了燒水做飯的清潔燃料。
    而另一部分也是最大的一部分則被輸送到了那百座“琉璃暖房”之中。通過特製的“沼氣燈”——一種帶有玻璃燈罩和調節閥門的燈具，為那些在冬日裏需要補充光照的瓜果，提供著徹夜不息的光明與熱量！
    當第一盞沼氣燈在那溫暖如春的暖房之內被成功點燃，並發出那穩定而又明亮的淡藍色火焰時，在場所有的農學司專家都發出了不敢置信的驚呼！他們親眼見證了“汙穢不堪”的糞便，是如何在元聖那神鬼莫測的“格物”之法下，變成了聖潔的……光明與火焰！
    第二步：沼渣為肥，地力再生。
    而那些在發酵完沼氣之後從池底排出的、黑色的半流質“沼渣”與“沼液”，經過農學司的檢測發現其不僅再無半分的臭氣，反而富含著一種比最金貴的豆餅還要更加肥沃、也更易於植物吸收的天地精華！
    於是這些“沼渣”便被當做最高等級的有機肥料重新施入到了那些因為常年耕作而地力衰退的暖房田地之中。而那些“沼液”則被兌水稀釋後通過完善的灌溉係統直接澆灌著那些果木的根係。
    奇跡再次發生。那些原本已經開始出現葉片發黃長勢減緩的瓜果蔬菜，在得到了這些“精華”的滋養之後竟如同枯木逢春一般再次煥發出了無比旺盛的生命力！其長勢甚至比第一年還要更加喜人！
    第三步：生態閉環，循環不息。
    而那些被瓜果蔬菜滋養長大的豬羊又會產生新的糞便投入到沼氣池中產生新的能源與肥料。而暖房中那些采摘後廢棄的秸稈與藤蔓又可以被粉碎後作為豬羊的青儲飼料。
    ……
    豬沼果！養殖能源種植！這三個原本看似相互獨立的環節在張大山那充滿了東方哲學智慧的設計之下，竟被巧妙地連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幾乎沒有任何浪費的、可以自給自足、可以無限循環的……完美生態閉環！
    它不僅一舉解決了“地力、廢料、燃料”這三大難題，更重要的是它向世人揭示了一種全新的可持續的充滿了“天人合一”之道的……終極農業形態！
    當這個消息連同那從沼氣池中引出的生生不息的火焰一同被呈報到禦前時，即便是早已習慣了張大山“神仙手段”的皇帝寧宣宗也再次被這份充滿了無上智慧的“生態循環”之法給深深地震撼了。
    他在禦書房內對著那張草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元聖……元聖……”
    “朕今日方知你教給朕教給這個天下的，從來就不僅僅是如何‘利用’自然，而是如何……與這片天地和諧共生循環不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