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創聖藥”列裝全軍，其神乎其技的療效，如同一道最堅固的金色盾牌，瞬間將大寧帝國普通士兵的傷殘死亡率，降低到了一個史無前例的、令所有敵人都為之膽寒的恐怖低點。
    消息傳來，舉國歡騰。
    元聖張大山與其女首席大司醫張丫丫的聲望，也因此被推向了一個全新的、近乎於“神話”般的高度。
    然而，在這片看似皆大歡喜的盛世讚歌之下。
    一個新的、也更為深刻的矛盾，卻在帝國的最高權力中樞之內，悄然引爆。
    那便是——神藥，當歸誰有？
    ……
    京城，紫禁城，武英殿。
    一場由皇帝寧宣宗親自主持的、專門討論“青黴素”未來走向的……最高等級禦前擴大會議，正在此地秘密召開。
    參與會議的，不僅僅是內閣的幾位大學士。
    更有以兵部尚書李嚴、鎮北侯李牧為首的軍方最高將領。
    以及以戶部尚書張豆子為首的帝國財政高官。
    還有以張丫丫為首的惠民防疫司核心成員。
    氣氛從一開始，便顯得異常的……凝重。
    “陛下！”
    率先開口的是兵部尚書李嚴。這位一向對安國公府推崇備至的軍方大佬，此刻卻是滿臉的肅殺與決絕。
    他對著龍椅之上的皇帝，重重一躬，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
    “臣以為！‘青黴素’此等神藥，乃是我大寧耗費了無數國力，方才研製出的……國之重器！”
    “其效足以活死人，肉白骨！於戰陣之上，更能讓我大寧將士悍不畏死，所向披靡！”
    “此物之於我大寧，便如同那‘鎮國神炮’，那‘蒸汽鐵甲艦’！乃是我朝威懾四夷、開疆拓土的……終極利器！”
    “故臣鬥膽，懇請陛下下達最嚴厲之旨意！”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充滿了冰冷的殺伐之氣！
    “……將此‘神藥’列為最高等級之‘軍需管製品’！由兵部與皇家製藥廠直接對接！其生產、運輸、儲存、使用，皆需嚴格保密！”
    “嚴禁任何一劑、一絲一毫流入……民間！”
    “違令者，以‘通敵叛國’之罪……論處！”
    ……
    這番充滿了“軍國主義”色彩的強硬之言，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瞬間激起了千層巨浪！
    “李尚書，此言差矣！”
    一個同樣出身軍旅、卻在新政之中獲益良多的戶部官員，立刻站了出來反駁道。
    “神藥固然是國之重器。但若僅僅將其用於軍旅，豈非是……暴殄天物？”
    “尚書大人，您可知我朝每年因工傷、意外、以及各種‘癰瘡惡疾’而枉死的百姓，其數量何止十萬？”
    “這些人皆是我大寧的子民，是我朝的稅賦之源，是我帝國繁榮昌盛的……根基啊！”
    “若能將此神藥稍稍向民間開放。不僅能活人無數，彰顯陛下仁德。更能以‘售藥’之利反哺國庫，為朝廷開辟一條全新的、取之不盡的……財源啊！”
    他這番話說得亦是有理有據。
    立刻便得到了所有主抓“經濟”與“民生”的文官集團的……一致讚同。
    於是大殿之內，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以李嚴為首的“軍用獨占派”。
    他們認為青黴素是戰略武器，絕不可輕易示人。
    另一派則是以戶部為首的“商用開放派”。
    他們認為青黴素是聚寶盆，應當在嚴格管控之下，進行市場化的……“商業變現”。
    雙方吵得是不可開交，唾沫橫飛。
    ……
    就在此時，那個從始至終都未曾發一言的少女，緩緩地從她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一出現。
    整個嘈雜的大殿，竟奇跡般地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那雖然身形單薄、卻又仿佛蘊含著無窮力量的……身影之上。
    他們知道。
    今日這場爭論的……最終裁決者。
    來了。
    ……
    “陛下。”
    丫丫沒有去看那些吵得麵紅耳赤的同僚們。
    她隻是對著龍椅之上的皇帝，平靜地福了一福。
    隨即她不卑不亢地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問題。
    “陛下，臣女敢問一句。”
    “當初那個在京郊因為一個無心之舉而為帝國找到了‘甜瓜菌王’的……普通農夫。”
    “他是兵嗎？”
    皇帝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不是。”
    “那，”丫丫又問道，“那位在川蜀之地第一個響應‘皇家懸賞令’、不遠千裏將那‘發黴的甜瓜’送至京城的……樸實鄉民。”
    “他是官嗎？”
    皇帝再次搖了搖頭。
    “亦不是。”
    “那，”丫丫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那雙清澈的眼眸之中閃爍著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神聖光芒！
    “那位在惠民防疫司之內為了驗證神藥之安危而甘願以身試藥、險些丟了性命的……年輕學徒，狗子。”
    “他，又是何人？”
    這一次，皇帝沉默了。
    大殿之內，所有的官員，也都沉默了。
    他們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那個雖然出身卑微、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迸發出了最偉大光芒的……年輕身影。
    丫丫環視全場。
    她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暮鼓晨鍾，清晰地敲擊在每一個人的……靈魂深處。
    “諸位大人。”
    “你們都隻看到了‘青黴素’這三個字背後所代表的‘利器’與‘利益’。”
    “卻唯獨忘了。”
    “這份足以逆天改命的‘神藥’，它從何而來？”
    “它並非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
    “它也並非是我張丫丫一人閉門造車便能憑空臆想出來的！”
    “它源自於那個普通農夫的……一次善舉！”
    “它源自於那個樸實鄉民的……一份信任！”
    “它更是源自於那個名叫‘狗子’的學徒那份足以光耀千古的……犧牲與奉獻！”
    “它從一開始便不是屬於某一個人、某一個集團的……私產！”
    “它，是源於民，長於民。”
    “是集我大寧萬千普通百姓之智慧與善意，方才凝聚而成的……文明瑰寶！”
    “所以，”她猛地轉身，對著龍椅之上的皇帝，重重地跪倒在地！
    聲音鏗鏘有力，如同金石交鳴！
    “臣女張丫丫，今日不以安國公府之名，亦不以防疫司之權！”
    “隻以一個醫者的身份，在此懇請陛下恩準！”
    “神藥源於民，當用於民！”
    “請陛下下旨開設‘惠民藥房’，將此活人之術普惠天下！”
    “讓每一個需要它的大寧子民，無論貧窮還是富貴，都能擁有一個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
    這番充滿了“人道主義”光輝，也充滿了無上“政治智慧”的……慷慨陳詞。
    如同一道最璀璨的閃電！
    狠狠地劈開了大殿之上所有關於“利益”與“權衡”的……迷霧！
    兵部尚書李嚴，這位鐵血了一輩子的老將軍，聽完之後老臉一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而那些主張“商業變現”的戶部官員們，也同樣感到一陣陣的……汗顏。
    他們這才幡然醒悟。
    原來這位年紀輕輕的少女，其胸襟，其格局，早已遠遠地超越了他們這些在官場沉浮了一輩子的……“人精”。
    ……
    龍椅之上。
    皇帝寧宣宗，看著下方那個雖然跪伏在地、身形卻顯得無比高大的……少女。
    他的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欣賞、欣慰，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他知道。
    自己和自己的這個帝國，何其有幸。
    能擁有如此……國士。
    他緩緩地從龍椅之上站起。
    聲音威嚴而又充滿了一錘定音的……力量！
    “準！”
    “朕今日便依大司醫之請！”
    “即刻下旨！”
    “於全國各州府開設‘惠民藥房’！”
    “神藥源於民，當用於民！”
    “此為國策！萬世不易！”
    ……
    當第一個普通的農婦，用東拚西湊的銀兩，從“惠民藥房”中買到了那支救活了她那因摔斷腿而險些喪命的獨子的“神藥”時。
    她抱著那支小小的琉璃瓶，在藥房門口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