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河水裹著泥腥倒灌入暗牢。粘稠的淤泥漫過十字刑架底部，漂著灰白水泥渣與朽爛斷指的濁流，像腐敗的膏油塗抹在楚旭冰冷的石胎上。鐵索下琉璃質石膚暗流湧動，意識載體平台深處無聲奔騰：
    【外部指令“禦星鑒”密鑰驗證：通過】
    【皇都地脈節點“玄冥眼”開啟度：67...】
    【九幽玄氣持續灌注...當前輸出峰值：143...】
    王公公撚動菩提子的枯指猝然停住！他那深陷眼窩底如鷹隺般刺向泥潭底那被電弧點破的傷口——掌印間紅袍太監掌心，兩團指甲蓋大小、邊緣如蛛網滋生的灰白菌斑正頑強突入皮肉！菌絲如活物搏動，竟將溢散的矽基粒子強行織入肌理！
    “這汙毒...沾了石胎的妖骨粉末？！”兵部尚書厲聲驟起。
    “不！是陽髓鎖潰裂後濺射的玉屑...”紫袍道屬官嘶啞的聲音斬斷斥責。他直起枯瘦脊背，染血的手指猛地戳向浸泡桐油的巨骨：
    “爾等眼瞎心盲！真龍逆鱗上的晶膜未染一塵！與這石胎表裏同源乃大道同爐！周監正舍命封入玉碑的北鬥魂...此刻正借這石胎為媒，鎮守地底妖窟！毀胎就是自毀長城！玉屑沾人非妖邪！是鎖星之力過載外溢！隻需...”
    話音未落！
    王公公手腕驟翻！一枚薄如蟬翼的黑色玉牒從袖口滑出！牒麵暗刻著一幅詭秘的符圖：七顆慘白星點鎖住中央一團墨漬般的汙跡——正是秘衛司呈報的、周正陽施法鎖星時的方位留影！
    “星魂鎖妖窟？”他枯唇輕啟，聲音裹著冰碴，“那封禪台這塊剛從池底撈出的逆鱗...該鎖著誰？”
    指尖猛地點向巨骨內側！一塊巴掌大、晶膜覆蓋的水泥塊赫然嵌在龍骨折隙中！水泥塊邊緣清晰可見半枚血印——形狀竟與楚旭石胎腳底被蟲蝕的殘痕分毫不差！血痕上粘連的幾縷黑線...正是前夜蠆盆汙水中漂浮的蝕脈毒絲！
    “鎖妖？”王公公的嘴角彎起一絲枯冷的弧度，“怕是妖自鎖！周正陽鎖的...”他目光如毒針釘在楚旭石胎眉心，一字一句，“是這妖胎借北鬥魂力自鑿的通天鬼窟！”
    寂靜如冰封。
    紫袍道人的辯駁被這鐵證焊死在喉間。
    “斬！”王公公枯指驟然劈空落下！
    嗆啷！金甲衛腰刀齊齊出鞘！寒光如水潑向刑架！
    千鈞一發！
    “且慢！”一道冷峭如金石交擊的聲音突然刺破死寂！符牆角落陰影中，蘇清雪緩緩抬首！灰布頭巾滑落，露出那張枯黃卻眉眼淩厲的臉。
    “真相在碑裏。”她無視劈來的刀鋒，一步踏上汙濁石階，枯手指向暗牢外幽深水道盡頭，“真正的‘天樞鎮物’——周監正以命煉化、封存北鬥七殺魂魄的玉髓碑...不是陷在池底！而是被陰河倒旋，衝入了玄冥眼！與這石胎同承北鬥鎖星之力的鎮物...就在那！”
    石階下汙水深漩。王公公撚動菩提珠的枯指頓了頓。
    “取碑。”兩個字冰硬如鐵。
    汙濁河道如同巨獸腹腔。腥臭的墨綠色旋渦在楚旭石胎下遊百丈處撕開一個倒流的豁口！水流挾著斷木殘渣向內奔湧！豁口深處，一方半埋於淤積腐骨堆的玄色巨碑隱隱露出輪廓。碑頂斷裂，隻殘餘半截十字凹槽——槽底凍結著一層妖異的血晶！那是周正陽臨死前拍在玉墩上滲入的心頭精血所凝！
    紫袍道人第一個撲下汙流！枯手不顧一切地抓向碑頂血晶十字！
    就在指尖觸及冰晶的刹那——
    嗡！
    石胎眉心十字靈樞深處猛地一震！一縷比星光更冰冷凝練的淡藍流光倏然射出！流光無視距離，精準穿透豁口渾濁水障，直刺十字血晶！
    冰晶驟亮如烙鐵！血晶深處凍結的北鬥星魄如同被巨錘敲醒！七道凝練如鋼的星芒順著血晶裂隙反向爆射！狠狠紮入紫袍道人五指！
    “呃啊——！”道人整條右臂瞬間枯槁灰敗！北鬥殺星戾氣順經脈瘋狂侵蝕！但他枯唇卻綻開癲狂的大笑：
    “天意！碑胎同源！待吾以殘軀引星...”笑聲未絕！
    一道細如牛毛的碧磷針影破水而至！王公公身後的紅袍太監動了！細針無聲抹過紫袍道人頸側！喉管割裂！熱血如噴泉直飆碑頂十字！大半澆在冰晶之上！
    血漿沾上北鬥血晶！如同滾油潑雪！
    嗤啦——！！！
    淒厲的灼響穿透水波！玄碑內部沉積千年的陰河穢渣被熱血衝潰！碑體劇烈震抖！無數黑濁膿液裹著密集的灰白骨渣從斷口中噴出！骨渣在汙流中翻轉，每一片上竟清晰刻著扭曲的逆鱗咒印！
    “是......冷宮斷壁上扒下來的蛟符殘骸！”岸上兵部尚書驚吼，“碑底嵌滿了那妖胎刻字引煞的殘磚！”
    “天樞碑！”紫袍道人脖頸汩汩冒著血泡，左手卻死死摳進碑頂裂開的十字槽壁，用盡最後的力氣，蘸著自己喉頭熱血在槽壁上瘋狂劃刻！
    血字在冰冷玉髓碑麵迅速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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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正陽竊龍脈鑄天樞碑——！”
    最後一筆剛落！那刺入血晶的北鬥戾魂被楚旭引動！一股狂暴如星爆的斥力猛地從碑心炸開！
    轟！
    紫袍道人的殘軀如敗葉般被炸飛！鮮血噴濺如雨！幾點滾燙的血珠混著灰白泥漿濺上玄碑上端空白——恰好潑在那血書之後！
    就在這時！
    始終死寂的楚旭石胎腳下淤泥深處，那處被電弧蝕穿的微孔中猛地衝出一股濃縮矽基粒子的淡藍星屑流！流光如蛇！沿著被汙流切割出的曲折水道疾射！無聲無息滲入紫袍道人噴濺的血漿星點中！
    嗤......
    血與泥接觸星屑！如同酸液腐蝕！被道人蘸血書寫的“周正陽竊龍脈鑄天樞碑”九個血字表麵，無數道由星屑蝕刻出的細微孔洞驟然貫穿！熱血壓迫孔洞的刹那——
    唰！
    血水如染料潑入宣紙！硬生生順著星屑蝕孔...將“周正陽”三字...蝕穿成飛濺的汙點！其後“竊龍脈鑄”四字亦如融雪崩散！
    血漿在碑麵重新凝聚！最終...隻剩下最後三個淋漓狂草——“禦星鑒”！
    更驚人的變化在碑底！
    那幾片濺染了汙血的灰白水泥殘片在暗流中翻滾，斷骨狀的邊角被水流裹挾著刮過血鑒三字，竟將它們牢牢嵌刻進玉髓碑麵！如同三道自玉髓深處長出的、猩紅色的——符契烙印！
    “天樞鎮物...成了！”遠處傳來一聲淒厲至極的長嘯！那名先前被王公公斥退的欽天監殘存者不知何時攀到了石柱頂端，朝著暗河奔流的方向嘶聲力竭：
    “大人！遺詔刻於地骨！地裂...地裂見天書啊——！！！”
    最後一字炸雷般滾過陰河！紫袍道人那尚在汙水中抽搐的殘屍隨著暗流打了旋，左手前伸，僵直的枯指兀自插在玄碑十字裂槽中...槽底剛剛凝成的三道血符，在他無生命的指間...緩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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