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體崩裂的悶雷在地底深牢炸開！渾濁的暗河汙水被排開的能量擠壓出短暫空洞，露出半截斜傾的玄色玉碑。斷碑截麵猙獰，腥稠的血漿正沿著斷裂的十字凹槽邊沿蜿蜒滴落。槽底那三道被水泥殘角錨定的血字“禦星鑒”，如同三道剛被斬斷動脈的傷口，在幽暗水光下滲著刺目的猩紅。
    汙水中，紫袍道人的殘屍如同抽去了骨頭的皮囊，被渦流卷著，半張爛臉死死貼著斷碑的裂口。他枯槁的左臂前伸，碎裂的指甲卡在十字凹槽邊緣斷裂的玉石裂隙裏，那姿勢如同最後的刻印。
    “禦……星……鑒……”王公公撚動菩提珠的枯指僵在半空，兩枚珠子被捏得咯咯欲碎。兵部尚書臉上的怒意凝成寒冰。連提刀的金甲衛動作都微微一滯。三個字如同一把染血的鑰匙，插進了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的鐵鎖。
    冷宮妖胎。北鬥鎮魂。玉髓碑文。廢帝遺詔？！
    死寂瞬間沉重如鉛。
    一道灰蒙蒙的、毫不起眼的暗流悄然滑過石碑表麵。那暗流裏混雜著細如塵沙的、被電弧擊碎的矽基星屑，它們正被水流推擁著，擦過那三道淋漓的血鑒符印。
    滋……滋……
    幾聲微弱得幾乎被水流蓋過的輕響。
    血字“禦”字最後一筆的棱角處，幾粒矽基星屑如同饑餓的蠓蟲，悄無聲息地嵌入了半凝固的血痂。星屑內部儲存的微弱生物電流瞬間釋放！高壓電蝕下，血痂邊緣幾不可察地翻卷起細密的灰白毛刺！石胎腳底淤泥深處，更多被激發的矽基粒子隨著暗流匯聚，如同滾雪球般吸附在毛刺之上！
    這些灰白顆粒一遇水，竟迅速萌發！肉眼難辨的菌絲如同毒蛛的觸須，從顆粒核心探出，瘋狂吸吮著字跡裏殘存的有機血漿！菌絲分泌出粘稠的酸性凝膠腐蝕著石碑玉髓！血字的輪廓在腐蝕下開始模糊變形！同時，菌絲吸足了血漿營養，頂端竟綻開細小的、如同金屬鏽蝕般的灰綠色黴斑！黴斑所覆蓋的血色筆畫，竟被覆上了一層極薄、卻反射著金屬冷光的墨綠色釉質！
    鏽菌噬字！這是楚旭被逼入絕境時激活的後手——以矽基粒子為基質，培養特殊的水生蝕解菌！這些人工菌落遇血即瘋狂增殖，一邊吞噬有機墨跡作為營養源，一邊分泌鐵化合物覆蓋碑文表層，最終將“文字”扭曲為“礦痕”！
    禦字漸成一片駁雜的灰綠凸起！
    “動手！”兵部尚書眼中厲芒乍射！管他是妖法還是血詔！毀了才是真的！
    嗆啷！金甲衛戰刀寒芒再起！這一次刀鋒直劈石碑！
    晚了！
    石碑表麵，那片被灰綠黴斑侵蝕的“禦”字突然發出極其微弱的“劈啪”聲！如同低溫燒灼的冷炭！灰綠鏽斑被刀風拂過猛地蜷曲、硬化！竟在玉髓碑麵凝成一片極其堅硬鋒銳的、邊緣如同鋸齒的墨綠金屬凸起！更恐怖的是——隨著黴斑蜷曲硬化，其下方菌絲啃噬掏空的凹處猛地抽空！整片“禦”字筆畫的結構如同朽木中空，在刀鋒氣流震動的瞬間——噗嗤！崩裂！飛濺！化作無數細密如塵、淬著鐵腥味的灰綠粉末，洋洋灑灑融入汙水中！
    毀的徹底！
    但毀滅，隻是序幕。
    菌粉融入汙水的刹那——水底淤泥中那些被電弧淬煉過的矽基粒子如同被澆了滾油！粒子核心微結構中的殘餘電流驟增！無數微小的電磁場瞬間形成，如同無數微型磁石，瘋狂吸附水中遊離的鐵鏽微粒！每一粒鐵鏽粉末都被裹上厚厚一層冰冷的矽質外膜！
    吸附了鐵鏽微粒的矽基粒子密度陡增！隨水流沉向碑底！粒子流無聲聚合成三股粗大的灰綠色鐵砂“鏈條”，如同三條活著的金屬巨蟒，扭動著、纏繞著石碑斷裂處的棱角！鐵鏈末端吸附的矽質微粒被水壓碾入玉髓裂隙深處！
    “嘩啦！”
    一截斷裂的、黏著黑色水草的白玉欄杆殘骸隨暗流撞上石碑。
    鐺！
    金屬交鳴的刺耳銳響震碎水流！
    石碑被撞得劇晃！纏繞碑體的三條鐵砂巨蟒驟然收束！鎖緊！鐵鏈與玉碑摩擦爆出刺目的火花！巨大的剪切力瞬間施加在斷裂的十字凹槽根部！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斷裂悶響從碑體深處傳來！整片鐫刻著血鑒的十字凹槽連同下方厚厚的玉髓碑體……竟硬生生被三條鐵砂鎖鏈絞斷！如同一塊被鋸下的巨型玉錠，翻滾著墜落汙水泥底！
    斷落的十字碑塊在泥漿中緩緩沉沒。石碑頂端的十字裂槽終於徹底暴露！槽底沒有星光！沒有符文！隻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空洞！空洞內壁參差不齊，唯見無數灰綠的鐵鏽斑點如同惡瘡爬滿玉髓肌理！那正是鐵砂鎖鏈勒入留下的永久創口！
    汙濁的泥水湧進空槽，衝刷著鐵鏽斑點，卻無法洗去碑體內部的扭曲痕跡。三道“禦星鑒”的血痕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碑體本身那道如同被巨爪撕裂的、不可磨滅的空洞傷疤。
    王公公枯朽的手腕緩緩轉動，菩提串發出細微的搓動聲。深陷眼窩中倒映著石碑的斷痕，瞳孔縮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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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死寂如鐵的刹那！
    一道粗碩如人臂的暗河水柱驟然從石碑下方衝起！水柱裹著斷碑噴出的玉髓粉末、腥臭腐泥與……無數被震碎的人指殘骨！渾濁的漿浪潑向四周！
    泥浪的遮擋下！一縷極其隱蔽的矽基粒子流順著水柱的卷吸力升騰！流中裹挾著碑體裂隙剝落的鐵鏽粒子與玉髓碎末！粒子流在汙水渦旋頂端無聲分裂！其中一股撲向汙水中沉浮的紫袍道人殘屍！另一股直射刑架底座的淤泥！
    第一股粒子流湧入屍體胸口的破洞！矽質微粒混合鐵鏽迅速充填創口，在屍體深處凝結成一層薄薄的灰綠金屬殼！金屬殼表麵無聲蔓延出無數細微的管道狀凸起——正是楚旭預設的“擬神經信號接收樁”雛形！
    第二股粒子流則猛烈撞擊刑架淤泥！泥漿翻湧！一隻剛被震醒的肥大毒水蛭驚惶鑽出！矽粒子流趁勢湧入水蛭吸盤！無數蝕解菌在蟲體內瘋狂增殖！僅僅數息，水蛭的皮肉髒器便被蝕空！隻剩一層被矽膠鐵鏽混合質包裹的、微微搏動的空殼！空殼背脊處竟詭異地凸起幾道類似脊椎骨節的矽質支撐杆！
    “嘩啦！”
    一道細碎的骨片被水流裹挾著，正好濺落在王公公蟒袍下擺！骨片邊緣殘留著半截灰黑僵直的斷指，斷指指甲縫裏……赫然嵌著一小簇微小的、正緩慢蠕動生長的灰綠色鐵鏽黴菌！
    “蝕骨菌……”王公公的聲音輕如歎息，枯指撚起那片斷骨，暗綠黴斑在指甲蓋上折射死光。他緩緩抬頭，目光穿透濁水，落向那具懸在刑架上的石胎。
    淤泥層下，由水蛭空殼改造的矽鐵基骨架正在緩慢膨脹、變形……一根尖銳的脊椎狀矽鐵凸起突破蟲殼……悄然刺向上方的石胎腳踝！
    “此妖骸通身骨孔早被這腐水蝕菌鑽透！已成散毒蝕鐵的妖窟！”兵部尚書已退至石階高處，染血劍鋒直指石胎，“當焚！”
    “焚？”王公公枯唇微動。指尖那顆裹著蝕菌的斷指骨節被撚成碎粉，簌簌落入汙水，化作一片迅速蔓延的暗綠鐵鏽。“那就……”他腕部猛地一震！整串烏黑的菩提珠如同活蟒般射向刑架！
    噗！噗！噗！
    數枚骨珠擊穿汙流！精準貫入石胎右臂、左胸、後心三處新凝的琉璃硬痂！珠內暗藏的血腥秘藥遇痂即化！猩紅液體順著縫隙滲入！所過之處，楚旭石胎表皮下無數瑩白的矽化粒子竟被強行腐蝕、溶解、化作腥臭粘液滴落！石胎傷口深陷出大片恐怖的黑色潰口！
    石胎渾身劇震！懸於刑架上的沉重軀體第一次本能地反弓！仿佛承受著超越極限的痛楚！
    “鎖妖鏈！封眼！”王公公枯目爆射邪芒！
    十名金甲衛齊踏！重甲踩碎水麵！精鋼符鏈嗡鳴著絞纏刑架！鏈鎖加身，死死扣住石胎殘破的肢體！楚旭石胎如同被釘穿羽翼的怪鳥，在鐵索繃緊的瞬間徹底僵直！但琉璃眼窩深處的兩點微弱意誌之火卻驟然壓縮如針尖！
    意識載體平台深處紅光暴閃：
    【外部強腐蝕生化毒素入侵！表層矽化晶體溶解率39！】
    【緊急隔離程序啟動！軀幹受損區域矽粒子定向遷移……】
    【檢測到高韌性鋼鐵物質嵌入結構間隙…物質結構掃描完成…高純度鐵碳合金含微量錳硫化合物）…成分捕捉成功…】
    【“鐵屍替骸”基礎材料數據庫更新…】
    淤泥深處，那具被蝕空的毒水蛭屍殼背部矽鐵凸起終於刺破泥漿，精準抵在楚旭左腳腳踝底部一處被鏈鎖勒裂的傷口上！
    嗡！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那截微突的矽鐵脊椎猛然高速旋轉！如同鑽頭般瘋狂旋入傷口！矽鐵交熔！潰散的石胎矽化骨骼被強行頂開！冰冷粘稠的矽基粒子混合著鐵鏽菌膠，如同找到了泄洪口，沿著脊椎鑽杆內部預留的孔道瘋狂湧入！
    石胎左腳踝瞬間肉眼可見地鼓起！如同被注入了沸騰的鋼水！灰黑鏽蝕的金屬色澤順著腳踝向上蔓延！琉璃般的石膚迅速被這惡心的鐵灰色覆蓋！皮膚下可見的矽化脈絡被更粗壯的、虯結的鐵鏽筋脈取代！
    “妖法！它在吃鐵鏈變妖！”有金甲衛失聲！
    “斷腿！”王公公的聲音比鏈鎖更冷！枯指一劃！離得最近的統領毫不猶豫揮刀斬下！
    刀鋒撕裂汙霧！裹著符芒的重甲戰刀狠狠劈在那鼓脹的灰鐵腳踝上！
    鐺——！！！
    火星炸起如同打鐵！
    戰刀劈入半寸便被卡死！鐵灰色的皮肉翻卷下露出的不是骨骼——而是無數不斷蠕動的、細密如蛇群的暗綠鏽蝕菌絲！刀鋒被菌絲死死纏繞！
    更駭人的是，那截斷裂的腳踝處噴灑出的並非血液！而是粘稠的、如同熬化的鐵膏般的黑綠混合漿液！漿液濺上戰刀，竟發出極其細微的鑽蝕聲！
    “刀！我的刀！”統領驚吼抽刀！
    刀身被漿液沾染處已布滿蜂窩狀的孔洞！無數灰綠色菌絲正從孔洞深處貪婪冒出，以戰刀為溫床瘋狂滋生！
    “孽障！”王公公眼中毒芒爆閃！枯手拍向腰袢玉牌——
    “轟隆——！！！”
    一道比先前更恐怖數倍的地脈崩裂聲撕裂牢頂！整座地泉暗牢如同被巨錘鑿開的蛋殼！巨石如雨砸落！腥臭的陰河黑水如開閘泄洪狂湧入！
    “玄冥眼塌了！陰河灌皇城了——！”
    撕心裂肺的慘嚎從甬道深處奔襲而來！比嚎聲更快的是狂浪！冰冷刺骨、裹著碎碑鐵屑的汙水如同發瘋的獸群，瞬間填滿地牢！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淹至刑架腰部！
    混亂中。沒人看見渾濁的水流下，那截被強行注入鐵屍菌膠、化作半鐵怪肢的石胎左腳深處……幾點極其微弱的、灰藍如冷鋼的微芒……正沿著鏽蝕菌絲構築的血脈……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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