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黑水灌滿刑架。鐵索浸在汙流裏滑膩如蛇。楚旭石化的身軀大半沒入濁浪，僅剩那顆覆蓋著琉璃硬痂的頭顱浮出水麵。左側大半臉頰的琉璃質如蠟融化，裸露出的暗沉骨芯被汙水泡得發脹鼓凸。水麵下的左腳踝已完全化作半凝固的鐵鏽肉膏，無數灰綠菌絲從裂縫探出，在汙流裏狂舞如活蛇。
    “啟稟老祖宗！”甬道口連滾爬來一個渾身滴水的小宦官，聲音抖得像風中殘燭，“玄冥眼……徹底崩了！陰河水柱已衝垮紫宸西殿回廊！禦……禦花園變汪洋了！”話音未落，腳下水流猛地上漲半尺！
    王公公踩著精鋼鎖鏈搭就的浮架，水珠順著他赤蟒袍角滴落，砸在楚旭裸露的肩胛骨上，發出“滋啦”的腐蝕輕響。他枯指捏著一塊從汙流裏撈起的青黑鱗片，鱗片背麵深深嵌著半塊灰白石片——正是九龍池底噴出的那種水泥石渣。
    “妖孽化龍。”四個字從枯唇擠出，砸得滿室死寂。兵部尚書握著刀柄的指節爆響。“鎖住！加隕星鏈！抽幹這汪禍水！煉了它！”
    嗆啷啷！暗牢頂壁轟然開啟九孔！九根粗如大腿、刻滿鎮妖符籙的烏沉隕鐵鏈如黑龍探爪，絞纏著刺鼻的硝石硫磺氣味破水射下！鐵鏈末端鋒銳的矛尖撕裂水流，狠狠紮進楚旭石胎周身——兩肩、雙膝、脊心、腹臍、乃至那顆半融的頭顱！
    噗嗤！噗嗤！
    琉璃質破裂聲悶響！隕鐵矛尖貫入處，石胎表麵騰起青黑的焦煙！更深處，無數新凝結的矽化粒子網絡被強行撕裂！意識載體平台深處血紅的警報幾乎刷屏：
    【高純度隕鐵含放射性元素鈷60）侵入！微觀粒子層麵壓製！載體運轉效率69！】
    【警告！軀體液化部分左腳踝）受隕鐵輻射激化…鐵鏽菌變異指數激增700！】
    汙水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地底深處傳來悶雷般的抽吸轟鳴。水麵下降，露出楚旭被九根隕鐵矛釘穿、懸在半空的殘軀。浸滿陰河水的左腳踝鐵鏽膏體在空氣暴露下急劇收縮固化！無數蛛網般的墨綠色裂紋瞬間爬滿表麵！裂紋深處，菌絲分泌的鏽蝕粘液正凝聚成某種暗沉油膩的金屬反光！
    欽天監殘存的紫袍道屬官被推到浮架邊緣，他枯手指向楚旭左腳踝那正凝固的鐵鏽傷處，聲音嘶啞尖銳：
    “快看！鐵鱗！是孽龍腹甲在生！這汪洋就是它攪動地脈呼出的水汽！抽盡陰河水，就是斷它命脈！輔以九幽隕星火——！”他猛地指向牢頂那正在緩緩旋開的、刻滿烈焰符文的青銅火爐——爐口九條赤焰火龍浮雕猙獰咆哮！
    “焚——！”王公公喉間滾過一道陰寒敕令！
    轟！
    九道赤金中夾雜著粘稠墨綠色的烈焰龍卷從爐口傾瀉而下！火龍纏繞隕鐵鎖鏈！恐怖的高溫瞬間將汙水蒸發成刺鼻的濃硫酸霧！
    滋啦——！！！
    楚旭被貫穿的軀體在九焰纏鎖中猛地弓曲！矽化琉璃表麵瞬間焦黑崩裂！隕鐵矛尖與火焰接觸處，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焊入血肉！半熔的鐵鏽左腳踝在烈焰下發出幹裂的爆響！鐵鏽肉膏瘋狂收縮，墨綠裂紋深處析出的油亮金屬液滴在高溫中如活物翻滾、凝聚！竟在體表凝成一片片細小的、邊緣帶著金屬毛刺的墨綠色鱗狀凸起！
    “鐵鱗化龍甲！”有人駭然後退！
    楚旭石化大半的頭顱被赤焰燎過，右側僅存的琉璃眼珠在高溫下猛地鼓脹爆裂！濃稠的灰白色漿液噴濺！漿液落入下方熔爐般灼熱的岩石地麵——
    轟！
    地麵上本就鋪設的驅邪雄黃硝石層遇熱液驟燃！一股更熾烈、如同熔岩般粘稠熾白的焰流猛地倒卷！火舌舔上他的鐵鱗左腿！
    【高溫熔煉爐環境生成…】
    【鐵屍結構進化觸發：宿主左腳踝鐵鏽組織變異加速…鱗片矽化碳化進程啟動…硬度提升至hrc 65…耐高溫塗層氧化鉻氧化鋁複合層）自組織生成中…】
    【檢測外部熱能富集場九龍玄火）…變異體核心部位能量吸收率激增…】
    冰冷的提示流在意識平台掠過，疼痛早已超越閾值。
    墨綠色的鐵鱗在熾白倒焰的反複舔舐下愈發凝實、油亮，邊緣如新淬的刀刃。一股狂暴、幹裂、仿佛要將血肉最後一滴水分擠出的熾意正沿著隕鐵矛尖的貫穿傷口瘋狂注入！
    楚旭僵硬的脊柱猛地反弓！瀕死咽喉中擠出類似砂輪摩擦的嘶吼！
    吼！！！
    暗牢穹頂簌簌落塵！一股肉眼可見的、凝成實質的幹熱颶風隨著這吼聲從他胸腹裂開的傷口中狂噴而出！風息所過之處，牆壁殘留的水漬瞬間蒸幹！地底抽水機組的金屬外殼發出爆裂的幹響！
    “旱魃之息！它在吞水脈煉內丹！”兵部尚書劍指吼風，“快！封鎖地牢出口！莫讓這口焚風泄出去禍亂皇城！”
    浮架被風吹得晃動。王公公枯指摩挲著那枚嵌著水泥碎片的鱗甲，渾濁眼珠倒映著焰流中不斷抽搐、鱗片生長的半鐵半石殘骸，聲音輕得像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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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煉了這麽久……該出來了。”
    暗河水終於抽盡！殘骸懸空！地麵暗溝中隻剩粘稠的黑油狀殘留物陰河水濃縮後的礦物鹽與有機殘渣混合物）。九道焚天烈焰再無阻擋，如同九道熾白熔岩洪流，徹底將殘骸吞沒！鐵鱗在絕對高溫下熔解又凝結，在體表反複流淌冷卻，每一次流轉都變得更加致密、黝黑，最後徹底凝成一片片光滑如鏡、邊緣銳利如刀鋒的墨黑鱗甲！
    吼聲徹底被烈焰咆哮淹沒！楚旭殘存的意識載體平台深處，瘋狂刷新的數據流終於突破某個臨界點——
    【鐵屍骨甲墨鱗形態）穩定率：99.7…】
    【高溫適應性：絕對火免疫…】
    【外部能量吸收飽和度達臨界值！變異體進化完成度：100！】
    嗡！
    所有警報和提示瞬間靜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暴虐、純粹為毀滅而生的全新數據流接管了平台！每一個閃爍的灰白字符都彌漫著焚滅萬物生機的旱渴之意！
    吼！！！
    殘骸在火海中猛地一震！覆蓋全身的墨黑鱗甲縫隙同時張開！如同億萬張微小的惡口狂吸！赤金烈焰瞬間被抽扯成細流，瘋狂湧入鱗片深處！九條焚天火龍竟然肉眼可見地……萎靡！暗！縮！
    爐頂！青銅爐壁上一條纏繞的赤焰火龍浮雕猛地裂開一道灼紅縫隙！縫隙內部亮得發白！隨即！
    轟——！！！
    整座巨大的九龍玄火爐在內部積聚到極限的焚力衝擊下轟然爆炸！熾白粘稠的爐膛熔液混合著斷裂的隕鐵鎖鏈殘片如天女散花般噴濺！牢頂穹壁被熔漿腐蝕出巨大孔洞！天光混雜著灰燼和滾燙的金屬碎片暴雨般砸落！
    地牢地麵，熔岩流淌。
    焰息散盡處。
    一具通體覆蓋著墨黑鱗片、散發著焚滅萬物旱渴氣息的人形骸，靜靜懸立。殘存的琉璃質頭顱被徹底燒熔剝落，僅剩黝黑的頸骨支撐著一個空腔。腔內唯有一點灰白如同燒盡冷炭的光點，幽幽閃爍。左腳踝早已和鐵鏽融為一體，進化成猙獰的墨鐵骨爪，深深摳入腳下冷卻的岩漿岩裏。
    王公公的赤蟒袍角被一塊飛濺的玄鐵碎片撕裂，枯瘦的小腿暴露在滾燙的空氣中，細密的鱗片狀焦痕正無聲蔓延。他垂首看著那懸立的旱魃鐵骸，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沉悶的嘶聲，如同鏽鐵摩擦：
    “鎖……”
    話音未落！
    懸立的旱魃猛地抬頭！那顆空空蕩蕩的頸骨腔直勾勾對著牢頂被炸開的孔洞方向！腔中那點灰白意識光點劇烈閃爍！如同瞄準鏡鎖定！
    轟——！！！
    一股遠比先前更加粗壯、凝煉、如同巨炮轟出的焚風火柱猛地自頸骨腔口噴射而出！火柱筆直穿透牢頂破開的空洞！裹挾著尚未散盡的焰流與硝煙，直貫地麵！
    “昂——！！！”
    地表之上，遙遠的天壽山脈深處，猛地爆出一聲撕裂雲霄的、痛苦瘋狂的龍吟嘶嚎！其聲震得整個皇都琉璃瓦落如雨！
    欽天監觀星塔頂，碩果僅存的老院士看著觀天鏡中——原本盤踞在天壽山頂的赤紅旱魃雲層如同被無形巨口鯨吞，正瘋狂倒卷入一點……正是地牢炸開的破口方向！
    他枯唇無聲開合：“屍魈……吞旱……成了龍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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