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的失重感突然消失。槐念安睜眼時，發現自己懸浮在虛空之中，數以千計的青銅齒輪在四周緩緩轉動。每個齒輪中央都嵌著具幹屍，那些被銅水封存的麵孔保持著死前的驚懼，斷裂的肋骨從胸腔刺出，恰好卡在齒輪凹槽間。
    "這是水運儀象台的...核心？"沈墨的聲音在虛空中顯得縹緲。他伸手觸碰最近的齒輪，幹屍突然睜開空洞的眼窩，鏽蝕的齒輪發出尖銳摩擦聲。整個空間開始順時針旋轉，青銅蓮花從齒輪縫隙中生長出來，花蕊裏蜷縮著巴掌大的青銅人俑。
    林小滿突然捂住太陽穴尖叫，發間的水晶蘭瘋狂滋長，根係紮進虛空竟扯出細密的金線。槐念安順著金線望去，發現所有金線都匯聚向虛空中央——那裏懸浮著青銅蓮花組成的渾天儀，每片蓮瓣都刻著二十八宿的方位。
    "子時三刻，蓮花重開。"林小滿的瞳孔完全變成暗金色，脖頸後的胎記滲出黑色黏液，"三百年前的血，該還了..."她突然揮掌拍向渾天儀，蓮瓣應聲飛旋，割裂虛空露出血色星空。槐念安腰間的銅匣突然劇烈震動，"金木水火土"五枚齒輪自動飛出，嵌入渾天儀底座的五德終始圖。
    齒輪咬合的轟鳴聲中，渾天儀投射出環形光影。光影裏顯現出崇禎十七年的畫麵：頭戴蓮花冠的道士正在地宮繪製星圖，工匠們將熔化的銅汁澆入活人體內。當最後個青銅蓮花閉合時，道士突然轉頭看向虛空——那張臉竟與章老有七分相似！
    "時間閉環。"沈墨突然抓住槐念安的手腕，"你看齒輪轉動的周期..."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嵌著現代屍骸的齒輪每七息轉一圈，而明代幹屍的齒輪周期卻是四十九息。當兩個齒輪的凸起同時指向渾天儀時，虛空突然撕開道裂縫，露出他們最初進入地宮時的白梅林。
    林小滿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水晶蘭根係暴長纏住渾天儀。血色星空開始坍縮，齒輪間的幹屍紛紛伸出手臂。槐念安奪過沈墨的磁石砸向水晶蘭，根係遇磁石竟如活物般退縮，露出渾天儀中央的暗格——裏麵靜靜躺著半塊虎符，缺口與槐念安的玉玨完全吻合。
    "別碰！"沈墨的警告遲了半步。槐念安的手剛觸到虎符，整座渾天儀突然解體。蓮瓣化作青銅鎖鏈纏住三人，將他們拖向不同的齒輪。林小滿的胎記迸發血光，鎖鏈在觸及她皮膚的瞬間熔成銅水，銅水又在虛空中重組成卦象：上坤下艮，山地剝。
    槐念安在墜落中摸到懷中的《棲霞山全圖》，圖紙被銅水浸染後顯出新路線——他們此刻的位置標注著"太歲"，而章老的血手印正壓在"歲破"方位。電光石火間，她想起章老曾說："太歲當頭坐，無災必有禍。"
    "沈墨！震位三丈！"她將玉玨拋向正在墜落的醫師。沈墨淩空翻身，用銅錢劍擊打玉玨。清脆的碰撞聲中，玉玨折射的光束恰好照在某個明代工匠的齒輪上，齒輪突然逆時針轉動，整個空間的青銅蓮花同時閉合。
    虛空開始劇烈震顫，渾天儀的位置出現青銅巨樹，樹幹上密密麻麻嵌著曆代闖入者的屍骸。林小滿突然安靜下來，指尖撫過樹幹上某個民國裝束的女子，那女子的旗袍盤扣與槐念安的一模一樣。"原來我們都死過..."她脖頸後的胎記滲出金色液體，"...四十九次。"
    槐念安還欲追問，腳下的齒輪突然升起青銅平台。平台刻著六十甲子輪回圖，每個幹支對應位置都擺著盞熄滅的蓮燈。沈墨突然咳出黑血，他的影子在青銅平台竟分離出三個重影，分別穿著明代短打、清代長衫和日軍軍裝。
    "是噬魂香的餘毒。"沈墨用銀針刺入百會穴，"我們必須在影子完全分離前..."話未說完，平台四周升起八麵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他們現在的模樣，而是曆代輪回中慘死的畫麵：槐念安被樹根貫穿胸腔，沈墨溺斃在血溪，林小滿被煉入青銅蓮花。
    林小滿突然割破手腕，將血灑在輪回圖上。血液自動流向乙卯、丙午、庚子三個方位，對應的蓮燈逐次亮起。當最後一盞蓮燈燃起幽藍火焰時，青銅樹幹的屍骸突然齊聲哀嚎，樹根從虛空深處拔地而起，枝頭開出血色梅花。
    "跟著血梅走！"槐念安拽住二人躍向最近的樹枝。梅花觸及皮膚的瞬間，四周景象如褪色的水墨畫般消散。他們跌落在實地上，麵前是九級白玉台階，每級台階都刻著帶血的蓮花紋。台階盡頭，兩扇青銅門緩緩開啟，門後傳來的誦經聲讓槐念安渾身血液幾乎凝固——那是她幼時在孤兒院常聽的《往生咒》。
    沈墨突然按住她肩膀："別聽！"但已經遲了。槐念安的瞳孔蒙上白翳，機械地走向青銅門。林小滿扯下發間水晶蘭刺入她後頸，劇痛讓槐念安清醒過來。她驚覺自己半隻腳已踏入門內，青銅地麵下流動的竟是混著人發的銅汁。
    誦經聲突然變成日語軍歌。門後走出個穿將校呢大衣的日軍軍官，他的左眼嵌著青銅蓮花，花瓣縫隙間能看到轉動的齒輪。"終於等到祭品了。"軍官的日語帶著金陵口音，"從1937年等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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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墨突然甩出藥箱，數十瓶藥劑在空中碰撞炸開。各色藥粉混合成紫色煙霧，軍官的齒輪眼在煙霧中突然卡死。槐念安趁機擲出短刀，刀刃刺入軍官咽喉卻發出金鐵之聲——那根本是具披著人皮的青銅傀儡！
    傀儡胸腔裂開，伸出布滿倒刺的銅鏈。林小滿推開槐念安，銅鏈貫穿她右肩的瞬間，胎記中湧出的金血竟將銅鏈腐蝕斷裂。傀儡體內傳出齒輪卡殼的聲響，軍官的右臂突然轉向自己胸口，生生扯出個青銅羅盤。
    "小心！是奇門遁甲！"沈墨拋出銅錢布陣。然而羅盤射出的光影直接將銅錢熔成金水，地麵浮現巨大的九宮圖，三人所在的坤宮正在急速下陷。槐念安摸到懷中虎符，突然想起青銅門上饕餮紋的瞳孔空缺——虎符的形狀恰好與之吻合。
    下陷的坤宮已露出地火岩漿。槐念安在最後一刻將虎符擲向青銅門，饕餮紋閉合的瞬間，九宮格局轟然倒轉。傀儡軍官慘叫一聲，身體被無形的八卦陣切割成八塊，每塊殘肢都顯露出內部精密的齒輪構造。
    煙塵散盡，青銅門後顯露出真正的墓室。八角形的穹頂鑲嵌夜明珠組成紫微垣星圖，中央玉台上停放青銅棺槨，棺身纏繞著刻滿符咒的鎖鏈。林小滿突然跪倒在地，她的血滴在地麵自動繪出蓮花紋，與棺槨上的咒文完美銜接。
    槐念安走近棺槨，發現棺蓋中央凹陷處正是五枚齒輪的組合形狀。當她取出銅匣準備嵌入時，沈墨突然按住她的手："你看鎖鏈的磨損痕跡...這棺槨最近被人打開過。"
    話音未落，墓室東南角的燭台突然自燃。跳躍的火光中，他們看見棺槨投在牆上的影子——那分明是個坐著的人影，手中還握著卷竹簡。林小滿突然開始用古音吟唱，夜明珠隨著音調變換明暗，穹頂星圖竟開始緩緩轉動。
    "有人在修改星象！"沈墨指向正在移動的天府星位。槐念安轉頭望去，看見青銅棺槨的投影裏，那個人影正在將竹簡上的星圖與穹頂對照。當紫微星與棺槨重合時，鎖鏈突然自行脫落，棺蓋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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