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念安的後頸突然迸裂開朱砂色的紋路。龍袍十二章紋在沈墨的白大褂內襯上流轉，金線繡成的日月星辰竟在布料上遊走。她聽見自己骨骼發出青銅器皿的嗡鳴，掌心梅印裏蜷縮的嬰孩突然睜開雙眼——瞳孔是兩枚旋轉的崇禎通寶。
    "四百年前就該完成的祭祀。"沈墨的白發垂落在燃燒的陣圖上，發梢滴落的經血化作銅錢，"公主殿下，您的月事帶還在渾天儀裏轉著呢。"
    地麵突然塌陷成倒懸的觀星台。槐念安跌落時抓住沈墨的衣襟，龍袍撕裂處露出他心口的青銅齒輪。那些齧合的齒紋間卡著暗紅布條，正是她昨夜在孤兒院廢墟找到的半截染血襦裙。
    "午時三刻！"林小滿的尖叫從地脈深處傳來。水銀如活蛇般纏住槐念安的腳踝，將她拽向陣眼處的青銅心髒。那些跳動的銅錢表麵浮現出曆代宿主的容貌，每個"她"的眉心都插著梅枝。
    沈墨的白發突然暴漲。三千煩惱絲穿透時空屏障，將四十九具水銀棺槨串聯成星宿圖。槐念安看見最年輕的棺槨裏躺著林小滿，嬰兒的臍帶正連著渾天儀軸心——那裏嵌著的，分明是自己昨夜折斷的銅錢劍。
    "這是用公主落紅浸染的銅漏。"章老的殘骨從八卦陣眼中升起，指關節捏著黃曆殘頁，"每滴經血都在喂養大明的龍脈。"
    槐念安突然嘔出帶著銅鏽的血。掌心的梅印瘋狂生長，青銅紋路沿著手臂爬上脖頸。那些蜷縮在花蕊中的嬰孩開始啼哭，每聲哭喊都震落渾天儀上的銅錢。當地麵上第八十一枚銅錢歸位時，她看見四百年前的自己——
    穿飛魚服的少女跪在暴雨中的渾天儀前。懷中的嬰兒正在化作青銅梅枝，樹根紮進太液池底。當第一朵梅花綻放時，池水突然變成經血，染紅了整個欽天監的星圖。
    "未時正！"林小滿的水銀軀體從地脈噴湧而出。她的右眼已經變成銅錢方孔，錢文"甲申年三月初七"正在滲出水銀，"銅漏要反噬宿主了！"
    槐念安被無形力量按在青銅心髒上。焦黑的梅樹樁突然裂開，露出裏麵跳動的血肉。每下搏動都震出帶著銅屑的血珠，血珠落地竟化作穿襦裙的宮女幻影。那些幻影手持銅盆，盆中盛著的赫然是不同時期的月事帶。
    沈墨的白大褂突然燃起幽藍火焰。在布料灰飛煙滅的刹那，他身上的十二章紋龍袍完全顯現。槐念安看見他腰間玉佩刻著"由檢"二字，正是崇禎帝的本名朱由檢。
    "陛下終於肯現真身了？"章老的殘骨發出朽木摩擦般的笑聲，"當年你用公主初潮血啟動渾天儀時，可想過會被自己的月事帶反噬？"
    地麵突然浮現出紫禁城的地磚紋路。槐念安的後背重重撞在乾清宮丹陛的幻影上，掌心的梅印突然迸射青光。那些青銅梅花脫離皮膚，在半空中組成困鳳局的完整陣圖。
    四十九具水銀棺槨同時開啟。每個"她"都伸出手臂，梅印連成的光網將沈墨困在陣眼。槐念安聽見無數個自己在說話："用龍氣養銅漏四百年，該血債血償了。"
    沈墨的龍袍突然滲出黑血。那些血珠沒有落地，反而逆流著滲入渾天儀齒輪。當齒輪開始倒轉時，槐念安看見驚悚的景象——林小滿的水銀軀體正在重組，漸漸變成穿道袍的自己。
    "申時初刻！"章老的殘骨突然插入青銅心髒，"該換宿主了！"
    槐念安感覺靈魂正在被撕裂。掌心的梅印突然裂開，裏麵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帶著銅鏽的晨霧。那些霧氣凝結成崇禎帝的虛影，每個虛影手中都牽著紅繩，繩結另一端係著不同時期的自己。
    沈墨的瞳孔突然變成銅錢方孔。他伸手扯斷纏繞在星宿圖上的白發，發絲斷裂處噴出的竟是朱砂。當朱砂灑在陣圖上時，四十九具棺槨突然調轉方向，將梅印的光網對準槐念安。
    "酉時三刻......"林小滿的聲音混著銅錢碰撞聲，"血契要轉移了......"
    槐念安突然看清渾天儀軸心的秘密。在齒輪交錯處卡著的不是月事帶，而是一截嬰兒的指骨——那指骨上戴著的銀鐲，正是孤兒院檔案裏林小滿的遺物。
    "原來你才是最初的祭品。"她朝著水銀棺槨嘶喊，"我們都是你的替身！"
    地麵轟然塌陷成太液池。槐念安墜入血水中時，看見四百年前的自己正將梅枝刺入嬰兒後頸。當血珠濺到渾天儀上時，那儀器突然睜開青銅眼睛——瞳孔裏映著的，是正在龍袍加身的沈墨。
    "戌時正！"無數個聲音在時空裂縫中回蕩，"銅漏滿了！"
    槐念安的後背突然長出梅樹枝椏。那些枝幹穿透她的髒腑，在血脈中開出一串串青銅花朵。每朵花綻放時，都有銅錢從花心墜落，錢文在血水中漸漸變成生辰八字。
    沈墨的龍袍突然褪色成素白道袍。他心口的齒輪停止轉動，半截月事帶飄落在血水中。槐念安抓住那截暗紅布料時，突然聽見嬰兒啼哭——哭聲來自她掌心的梅印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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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宿主的慟哭重啟銅樓......"章老的殘骨正在融入青銅心髒，"這才是困鳳局真正的......"
    話音未落，林小滿的水銀軀體突然爆裂。無數銀珠射向八卦陣圖，每個珠子裏都封存著記憶碎片。槐念安在劇痛中看見真相——當年沈墨在觀星台刺死的不是公主，而是想要破壞渾天儀的章老。
    "亥時初！"沈墨的白發突然纏住她的手腕，"該斬斷輪回了！"
    槐念安握緊那截月絲帶刺向青銅心髒。當布料觸及銅錢的瞬間，四百年來所有宿主的梅印同時發光。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血水中分裂重組，最終變成手持銅錢劍的道姑。
    陣眼處的崇禎幻像突然慘叫。那些連接虛空的臍帶開始燃燒，每根臍帶裏都湧出帶著銅鏽的經血。槐念安踏著星宿圖躍起，銅錢劍刺入沈墨心口的齒輪——
    金屬碎裂聲震耳欲聾。在齒輪崩解的刹那，她看見沈墨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龍袍化作飛灰的瞬間，無數銅錢從時空裂縫中湧出，錢文全部變成了"甲申年三月十九"。
    槐念安重重跌回現實。掌心的梅印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銅錢劍的灼痕。廢墟中的焦黑梅樹樁突然開花，真正的晨霧穿過青銅花瓣，在地麵凝成"崇禎十七年"的水痕。
    林小滿的水銀珠在晨曦中蒸發。最後一顆珠子裏，槐念安看見穿白大褂的沈墨正在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分銅錢——每枚錢幣的方孔中，都有一點未幹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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