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衛國公老夫人挑明了問她，杜嬤嬤嚇得倏地白了臉，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杜嬤嬤侍奉老夫人半輩子，自然清楚老夫人的性子，她如果對一個人好，那是真的好，所以她才能夠時常肆無忌憚說些僭越的話，可是老夫人也是眼睛裏不容沙子的人，她一旦知道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失去她的信任，她定不會饒恕的，不管這個人是誰。
    “老夫人，你知道我那兒媳今年給我生了一個孫子，我看著他家過得艱難，我也是一時糊塗。”杜嬤嬤顫著音說道。
    衛國公老夫人看杜嬤嬤是真的嚇到了，心裏有些不忍，她起身扶起杜嬤嬤，麵上的神情也有緩和，她隻是想證實心中的疑惑，並不是真的要怪罪杜嬤嬤，也不想嚇著她。
    “杜嬤嬤，你別害怕，我不會怪罪你，我隻是問你幾個問題，你隻要如實回答，別再隱瞞就好。”
    杜嬤嬤忙點頭，衛國公老夫人又說道，
    “這些年我不管府裏的事，好在大小事情，妙儀也做的妥帖，如今衛國公府不必從前，府中縮減了不少開支，各院裏也都過得緊巴。不過妙儀孝順，並不委屈我這個老婆子，給我院子裏的開銷還是和從前一樣，而且我時常生病，求醫問藥，大多都是另算的，所以我這院子富餘的很。”
    衛國公老夫人回想了一下她瀕死時，杜嬤嬤那些向她懺悔的話，又說道，
    “國公府顯赫時，你家的那位管著府裏的采買，我和去了的老國公都是富貴慣了的，從不會和你們精打細算，那時你也不會將算盤珠子打到我這裏。
    可是這幾年，國公府沒落了，你家的那位也去了，府中的事物也都交給妙儀了，她娘家清苦些，所以她懂得勤儉持家的好手，你家也就沒地方生財了。
    你倒還好，可是張蠆一家大手大腳慣了，過不了一點清苦日子，你也就隻好趁著給我管著我這院子，從中挪用銀錢，如果哪一項有了紕漏，銀子少了補不上，你就打著我的旗號，去找妙儀要。
    妙儀是個仁厚的，她見你是自小服侍我的人，也不與你計較，從來都是有苦心裏咽下，不聲不響的補上你虧空的銀子，我說的這些，對不對？”
    見杜嬤嬤麵帶愧色的點頭，衛國公老夫人又說，
    “光是挪用的我院子裏的份利哪裏夠你兒子一家的開銷，我的東西都是交給你收著的，你是不是還把我不穿戴的首飾，不常用的物件都拿給你兒子了。
    不說別的，前年南鳶從她姨表姐那裏聽說我陪嫁中有一套赤金累絲鑲東珠的頭麵，她問我要，你那時說年頭久了不知放到哪裏去了，興許是我送人了給忘了，我當時沒把這個放在心上，不過我現在知道這套首飾的去處了，你偷拿給你兒子，他給當到了城東的那家程家當鋪了吧，當的是一千五百兩。”
    衛國公老夫人語氣很平和，但是聽得杜嬤嬤耳中，卻讓她不自覺的後背發寒，老夫人說得這些，都是屬實的，可是老夫人是不管事的，杜嬤嬤也清楚，這院子裏的人都是她挑選的，並沒有老夫人的眼線，怎麽這些事老夫人都知道，還知道的這麽詳細。
    她不敢讓衛國公老夫人再說下去，她又撲通跪在地上，
    “老夫人，你別再說了，老奴對不起你，老奴認錯了，老夫人怎麽處置老奴，老奴都認，隻是求老夫人看在老奴自小服侍的份上，別遷怒張蠆一家。”
    衛國公老夫人見杜嬤嬤為張蠆求親，輕歎了一聲，又將杜嬤嬤從地上挽起來。
    看見杜嬤嬤的反應，她心裏已十分明白了，她腦海中的記憶真的不是夢。
    她臨死時，杜嬤嬤出於愧疚，痛哭流涕的把這些年做的那些對不起她的事都跟她講了出來，她那時並沒記住全部，也就隻記得她剛剛說的這些。
    “你是自小就服侍我，又從東疆王府陪我嫁到這衛國公府，你的忠心我是不懷疑的，可是人都有私心，我也是能理解你的，隻是你那兒子真值得你如此付出嗎？”
    杜嬤嬤不解衛國公老夫人話中的意思，她喃喃道，“為人母者，當然要為兒子付出。”
    衛國公老夫人搖搖頭，“可是他不值得。”
    杜嬤嬤理解不了衛國公老夫人為何突然對她兒子意見這麽大，不過讓她更在意的是，為何老夫人會對她做的事如此了如指掌。
    杜嬤嬤猶豫再三，還是小聲問了一句，“老夫人，這些是國公夫人和你說的？”
    見衛國公老夫人搖頭，杜嬤嬤又問道，“那你為何......？”
    “你一定奇怪我為何知道你做的這些事？”
    杜嬤嬤點頭，一臉疑惑的看著衛國公老夫人。
    衛國公老夫人臉上又浮現出戚然的神情，幽幽的對杜嬤嬤說，“杜嬤嬤，你相信重生嗎？”
    見杜嬤嬤沒聽明白，衛國公老夫人又說道，“或者如佛家所說的，是非因果，因果循環，亦或是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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