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承諾點亮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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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紗般的月光透著雕花窗欞傾瀉而入,院外果樹的枝葉在紅磚地上輕輕搖晃,宛如被風吹動的水墨畫卷,時聚時散,恍若有生命般,寂靜的夜色裏跳著無人知曉的舞。
王秀梅見丈夫盯著雪白的牆發呆,她指尖拂過丈夫皺起的眉峰,‘’別再悶著了,明天天一亮,咱們就去找李剛問個清楚。
李陽垂眸望著杯底的茶葉,喉間溢出一聲歎息。窗外的風掠過果園,吹得果樹的枝葉沙沙作響,像極了今天李玉傑看見自己的那半截藍頭巾時,‘’你快告訴大娘……‘’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的如同砂子磨過的粗陶,‘’李玉潔家裏莫不是招了什麽塌天的變故?不然他他們的父母怎會在短短日子裏,接連走了?話音未落,茶杯重重砸在木桌上。驚起幾點褐色的漣漪。
王秀梅被這動靜嚇了一跳,趕忙握住李陽的手,‘’睡覺吧。咱倆去東山村找李剛問問,不就清楚了嗎?‘’隨後把他拽到了炕上。
夜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夫妻倆吃過早飯,驅車駛向了東山村。進入村中,李陽這才驚覺,東山村內儼然是一副涇渭分別的景象,楊氏家族聚居之處,青磚灰瓦鱗次櫛比,透著莊重與規整,而外姓村民的居所,這是搖搖欲墜的土坯房,歪斜的牆體在風中似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青磚房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和鮮明的境遇對比。
李陽的車在村西頭停下,‘’秀梅姐,按照陳哥說的,這三間青磚房就應該是李剛家。
夫妻倆走下車,打量著眼前這個院落,斑駁的青磚牆麵上,打滿了歲月啃噬的裂痕,遠處暗綠的苔蘚,蜿蜒成不規則的紋路,將牆體染出陳舊的底色。灰瓦屋簷微微下垂,幾片瓦片缺了邊角,眼角的滴水獸也早已殘缺不全,卻仍固執的守著往日的威嚴。兩扇雕花木門曆經風雨侵蝕,褪色的朱漆下隱約可見繁複的雲紋與纏枝圖案,門環雖鏽跡斑斑,但卻是黃銅所鑄,叩擊時沉悶的回響,仿佛在訴說曾經的熱鬧。庭院裏半截石磨盤,斜斜臥在雜草間,邊緣雕刻的蓮花紋樣雖已模糊,仍能窺見工匠的精湛手藝,不難想象這座宅子在往昔歲月裏,曾經是怎樣殷實富足的模樣。
李陽走上前扣住鏽跡斑斑的黃銅門環,輕輕叩了三下。門扉後傳來甕聲甕氣的問詢,尾音像被砂紙磨過般沙啞,‘’誰呀,這麽早就來敲門。‘’伴隨著‘’吱呀‘’一聲,半扇木門緩緩開啟,裹著晨霧湧出,一個身穿打著補丁秋衣的男人挎出門檻。深褐色的麵龐溝壑縱橫,五十上下的年歲在眼角犁出層層褶皺。那雙藏在陰影裏的眼睛,雖被生活壓得微微下垂,卻仍透著被歲月淬煉過的英氣,像是蒙塵的古玉,在褪色衣襟的映襯下,反而更顯風骨。
李陽的目光撞上對方深潭般的眼神時,心口莫名泛起漣漪,喉結輕滾後,他扯出一抹笑意:‘’您好,請問這是李剛家嗎?那人站在半開的門扉陰影裏,小麥色的臉龐微側,目光像篩子般將李陽和王秀梅來回掃過。片刻後,他聲音帶著煙熏火燎的粗糲:‘’我就是李剛。‘’話音頓住,後半句裹著警覺從齒縫間露出,‘’你們是誰?找我有什麽事?
‘’我叫李陽,那天你姐姐得了腹部腫瘤,是我送他去市立醫院的,現在他恢複的很好,我來告訴你一聲不用擔心。‘’
李陽試探的問了一句,想看看李鋼的反應。
李鋼原本緊繃的肩線驟然鬆懈,可轉瞬又像被折了般繃緊,兩道濃眉幾乎擰成麻花,‘’你認錯人了,我根本沒有姐姐。‘’話音未落,雕花木門便重重闔上,震落門框上積著的灰,籟籟落在李陽發梢。
‘’大叔,你聽我說!‘’李陽撲上前扒住即將合攏的木門,掌心被粗糙的鐵棱硌的生疼。門內傳來拖遝的腳步聲,李剛的布鞋底碾過青石板的沙沙聲越來越遠,像根逐漸崩斷的弦。陽光順著門縫滲進來,在他腳邊凝成一道鋒利的暗線,讓他擋在這棟爬滿青藤的老宅子外,隻剩鳥鳴在空蕩蕩的巷子裏,撞出回響。
‘’走吧!‘’王秀梅拽住還要往裏闖的李陽,‘’看來這個李剛和他姐姐的疙瘩,比老井裏的藤蔓還難纏。‘’
李陽不甘心的盯著那扇緊閉的木門,目光像被釘子釘住般挪不開,許久才重重歎了口氣,腳步拖遝著返回車裏。
晨光給北山鍍上一層金邊,羊握著方向盤的指尖微微發白。副駕駛上,王秀梅拍拍李陽的肩膀,輕聲道:‘’看來想弄清楚情況,還得從趙遠山那邊下手,先去趙亮家看看吧。‘’
車子碾過露水未幹的碎石路,拐過最後一道彎時,李陽的目光突然定格——前方荒院門口,趙亮穿著打著補丁的衣服,正低頭用樹枝撥弄地上的小石子。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給青年單薄的身影上籠上一層朦朧。
刺耳的車笛聲劃破寂靜,像受驚的小鹿猛然抬頭看,手中樹枝‘’啪‘’的折斷。待看清搖下車窗的李陽,他緊繃的肩膀瞬間放鬆,三步並兩步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陽哥,你咋來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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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陽和王秀梅推開車門,晨風卷著野草的清香撲麵而來。李陽笑著扯謊:‘’我倆早起隨便兜兜風,沒想到撞見你了。‘’他不著痕跡的打量著趙亮身後那扇歪斜的木門,門板上幾道新鮮的劃痕在晨光下泛著冷意。
李陽夫妻倆在趙亮的指引下,走進了院子,院子裏雜草瘋長,枯黃的蒿草頂著早春的殘雪,在冷風中籟籟發抖。歪倒的籬笆東倒西歪,朽爛的竹條上纏著褪色的塑料布條,被風吹的獵獵作響。角落裏堆滿玉米秸稈,幾隻破陶罐歪在一旁,罐口結著厚厚的冰碴。
中間的泥土地麵坑窪不平,積著融化的雪水,混著渾濁的泥漿,靠牆的地方支著個歪斜的木架子。晾曬的被褥補丁摞補丁,布料早已褪成灰白,在風中飄來蕩去。牆角的雞窩隻剩半截土牆,幾隻瘦骨嶙峋的老母雞縮在裏麵,偶爾發出幾聲有氣無力的啼叫。
院子中央孤零零立著口水井,井沿布滿青苔,生鏽的軲轆纏著斷了半截的井繩。井邊倒扣著個豁口的瓦盆,盤底結著暗紅的冰,映著灰蒙蒙的天色,更顯蒼涼。
三間土坯房歪斜的立在院角,牆皮被春寒剝蝕得千瘡百孔,露出裏麵摻雜著麥秸的黃土。屋頂的茅草稀疏零落,幾處破洞用塑料布勉強遮蓋,被風掀起的邊角在料峭春寒裏啪嗒作響。屋簷下掛著冰棱早已融化,留下道道褐色的水漬,順著斑駁的土牆蜿蜒而下。
挨著正房的兩間土坯廂房更顯破敗,歪斜的門框勉強支著半扇朽木門,門板上歪歪扭扭釘著幾塊木板充當補丁。窗戶沒有玻璃,隻用油紙糊著,上麵密密麻麻的裂痕透著屋內昏暗的景象。廂房牆根處長滿青苔,潮濕的牆麵上,黴斑像病態的花,層層疊疊的暈染開來。春燕在殘破的房梁下築巢,可這搖搖欲墜的廂房,不知能否撐過幾場春雨的衝刷。整個院子死寂沉沉,唯有早春的寒風掠過殘垣斷壁,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黴味混著潮濕的泥土撲麵而來。堂屋正中擺著張掉漆的八仙桌,四條桌腿纏著粗麻繩加固,麵幾道裂紋裏嵌著陳年汙垢。牆角立著斑駁的老板櫃,櫃門何不嚴實,露出裏麵歪歪扭扭的摞著的粗瓷碗,碗沿都缺了豁口,櫃頂上積著厚厚一層灰,幾隻死蒼蠅黏在蛛網裏。
窗下的舊方凳缺了條腿,用磚頭勉強墊著,上麵擱著半碗沒有吃完的玉米糊,表麵結了層油皮,幾隻蒼蠅在碗邊盤旋。牆根的水缸裂了道縫,裏麵的水渾濁發綠,水麵飄著幾片爛菜葉,早春的寒氣裏,泛著刺鼻的酸臭味。
裏屋土炕上鋪著破了洞的竹席,窟窿處露出發黑的稻草,邊角卷起的竹篾紮的人皮膚生疼。灰色的藍布棉被堆在炕尾,被麵磨的發亮,露出灰白的棉絮。炕頭擺著個掉漆的木頭箱子,銅鎖早已生鏽,箱蓋上壓著幾本用麻繩捆著的舊書本,隻當泛黃脆裂,字跡也暈染的模糊不清。
而炕頭的牆上,整整齊齊貼著幾十張新舊不一的獎狀,邊角用漿糊仔細壓平,在昏暗中泛著莊重的光澤。燙金的‘’三好學生‘’四個字在陽光的照射下光彩奪目。每張獎狀上歪歪扭扭的簽名都記錄著不同年份。獎狀下方是用報紙糊的牆,油墨印著泛黃的新聞標題,與上方整齊的榮譽形成荒誕的拚圖,仿佛在訴說一個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勵誌故事。
‘’實在見不得人,陽哥,嫂子快坐。‘’照亮用袖子擦了擦滿是灰塵的炕沿,慌忙又去撿滾到炕下的尿壺,卻踢到牆角發餿的酸菜壇子。房梁上吊著的臘肉繩空蕩蕩晃著,唯有牆根的醃菜缸裏飄出刺鼻的酸腐味,在這早春是凝成沉甸甸的苦澀。
李陽王秀梅夫妻倆對視一眼,眼裏滿是心疼與了然,李陽用粗糙的手掌蹭了蹭褲腿,率先在趙亮剛用袖子匆匆擦過的炕沿坐下,布料摩擦發出細微的窸窣聲,王秀梅輕輕抿了抿嘴,挨丈夫坐下溫聲道:‘’小亮,春耕忙的怎麽樣?‘’趙亮垂著腦袋無奈搖頭,他身上那件洗的發白的藍布衫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現在幾點幹涸的泥漬,‘’我也不會幹農活啊!‘’語音帶著澀意,他扯了扯衣角,像是想把窘迫藏進褶肉裏,‘’去年差兩分沒考上大學,就回家務農了,到現在對農活還是個半拉子。‘’尾音消散在炕頭升起的薄霧裏,牆上的獎狀在光影中微微顫動,仿佛也在無聲歎息。
‘’小亮,那你怎麽不複習呢?‘’李陽探著身子,目光裏盛滿關切。趙亮的手指死死扣住膝蓋陽,喉結滾動了半晌才擠出聲音:‘’陽哥,你看我家這條件。‘’他抬起頭,黯淡的目光掃過牆上層層疊疊的獎狀,那些泛著微光的字跡此刻像無聲的嘲諷。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牆麵,‘’我們姐弟幾個學習都很好,可這條件不允許呀。‘’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我大姐考上高中,因交不起學費……話沒說完,喉嚨已經被酸澀堵得發疼。窗外的風卷起沙土撞在窗戶紙上,發出細碎的嗚咽,和屋裏凝滯的沉默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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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我再供你複習一年,你有沒有信心考上大學?‘’李陽往前湊了湊,臉上掛著溫和又篤定的笑,眼底盛著鼓勵的光。趙亮,原本低垂的腦袋猛然抬起,黯淡的眼睛瞬間亮起星火,喉結劇烈滾動兩下,聲音卻又像被什麽卡住似的艱澀:‘’陽哥,這次要沒有你幫忙,我媽可能已經……‘’話音未落,滾燙的淚水已經砸在手背,他慌忙扯起袖口去抹眼角,‘’我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炕頭上的老座鍾滴答作響,窗外的麻雀嘰嘰喳喳掠過,卻掩不住屋裏這幾句帶著顫聲的對話,撞的人心口發疼。
‘’小亮,不麻煩,我去年成立了果園基金,就是想幫助貧困家庭的學生完成學業。‘’李陽拍了拍趙亮的肩膀,語氣誠懇而堅定。趙亮原本緊繃的神情瞬間鬆動,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血色,眼裏那簇熄滅的火苗又重新躍動起來。可這抹希望轉瞬即逝,他眉頭再次擰成疙瘩,咬著嘴唇低聲道,‘’可我媽身體不好,常年藥罐子不離身,我爸地裏這些活,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呀。‘’說著,他下意識的看向窗外那片泛著新綠卻略顯荒蕪的田地,指甲無意識的揪住褲腿上的補丁,粗糙的布料在他手中被揉的發皺。
‘’小亮,學校剛開學不久,明天我就送你去縣重點複習。‘’李陽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盯著趙亮,語氣斬釘截鐵,‘’你隻管好好學習,你家裏的一切困難我都包了。‘’他伸手重重拍了拍胸脯,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炕沿的木紋硌的人微微發疼,可李陽堅定的承諾,卻像冬日裏的炭火,讓趙亮眼眶瞬間發燙。少年嘴唇翕動了幾下,卻隻發出幾聲不成調的哽咽,最後重重的點頭,發燒掃過泛紅的眼角,把滿心的感激都融進了這個帶著顫抖的動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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