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昆明之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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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片刻,路寬拉著她去了移動公司,他挑了兩部最新款的手機,銀白機身配著淡粉邊框,一看就透著股親近勁,又麻利的補了電話卡,轉身把其中一部手機塞到王秀梅手裏,笑得像個得了糖的孩子,‘’秀梅,這是情侶機,內存大,樣子也好看,咱倆人手一部,往後聯係方便。
王秀梅捏著那還帶著餘溫的手機,臉紅的像熟透的蘋果,到了嘴邊的‘’太貴重了‘’怎麽也說不出口。看著她眼裏的期待,輕輕嗯了一聲,把手機小心地揣進了口袋。
兩人又尋了家本地人常去的小館子,點了幾道地道的特色菜,路寬總往她碗裏夾菜,說她這些天瘦了,得好好補補。王秀梅低頭小口吃著,懷裏卻像揣了個小兔子。怦怦直跳。
吃過飯,暮色已經濃了,兩人並肩往旅館走,路燈把影子晃來晃去,誰都沒說話,卻有種說不出的安穩在空氣裏慢慢漾開。
兩人走進了路寬的房間,王秀梅倒了杯溫水遞過去,聲音輕輕的:‘’路寬,喝點水,你身體還很弱,早點歇著吧,明天還得去訂保溫材料,完了咱就買機票回去——這一晃兒都出來十來天了,家裏還有一堆事,等著我呢。‘’說完轉身就要走。
‘’秀梅,今晚你就住這吧。‘’路寬的聲音帶著急,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王秀梅猛地頓住腳,掙開了他的手,背對著他咬著唇:‘’路寬,我知道你心裏有我,可我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啊。……能怎麽辦?我不可能扔下他們不管……‘’
‘’你不是答應我了嗎?‘’路寬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憤怒,‘’難道你在騙我?‘’他騰的站起身,指著她的手指卻控製不住的發抖。
王秀梅轉過身,聲音冷的像結了冰:‘’路寬,咱我們下輩子做夫妻吧。怪就怪,咱們相識的太晚了。‘’她說著走向門口,手剛握住門把手,就聽見路寬的聲音,怒到了極點。
‘’你就這麽狠心?難道你心裏一點也沒有我嗎?‘’路寬喘著粗氣,那是豁出去了似的吼道,‘’李陽他被判了十二年,難道你就要苦等他十二年嗎?‘’
王秀梅的手咣當一聲撞在門把手上,整個人都僵住了,那隻握著金屬把手的手劇烈的顫抖著,帶著肩膀都在輕輕哆嗦。
‘’秀梅,人生能有幾個十二年?‘’路寬的聲音低了下去,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割著她的心,‘’一個人苦苦撐著那個家,你有多難?你到底圖個啥呀?‘’
這句話像驚雷劈在王秀梅的頭頂,她猛地閉上眼,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
是啊,李陽入獄的這些日子,她是怎麽過來的。
白天在度假村、果園之間奔波,晚上回家還要伺候婆婆、照顧孩子。累得像灘泥似的倒在炕上,身邊卻是冰冷冷的空。三十多歲的年紀,更是心裏最可暖的時候。可漫漫長夜,隻窗外的風聲陪著她。她常常睜著眼睛到天亮,渾身骨頭縫都透著乏,心裏卻空落落的。
她還記得有次發燒到四十度,掙紮著爬起來給自己倒水,腳下一軟,摔在地上,額頭磕出了個大包,那一刻她抱著膝蓋坐在冰涼的地上,眼淚嘩嘩的流,連哭都不敢出聲——生怕驚醒老人孩子,怕卸了那點硬撐著的勁兒。
後來她從銀行取了二十萬現金,藏在衣櫃裏,睡不著的夜裏,就悄悄摸出來,一張一張的數,指尖劃過那些帶有油墨味的鈔票,心裏卻更空了。她對著一遝遝錢喃喃自語,‘’這麽多的錢,有啥用啊 ?……我要的不是這……‘’
王秀梅要的,是累的時候能有個肩膀靠靠,是冷的時候能有隻手暖暖她的腳,是黑夜裏能有個人跟她說說話,是一個能為她遮風擋雨的懷抱,是一個讓她能踏踏實實睡著的避風港灣啊。
這些日子,她像株被狂風摁在地上的野草,拚命的往上漲,可根裏的土,早就幹的裂了縫。路寬的話,正正戳在她那最深的裂口上,疼得她連呼吸都帶著顫。
‘’秀梅,咱倆相識的日子是短,可我為了護你周全,連命都能豁出去!‘’路寬的聲音像被雨水泡過的石頭,又沉又硬,砸得空氣都發顫,‘’那天那場瓢潑大雨,要是沒我護著你——你想想,你會是什麽下場?‘’
他喘著粗氣,聲音裏裹著的憤怒,幾乎要噴出來:‘’我這樣把心掏給你、連命都攥在你手裏的人,難道還抵不上監獄裏的那個他?十二年啊秀梅,李陽能給你什麽?他能替你擋過一場風,還‘’是能替你抗過一次難?
王秀梅的眼淚早就在眼眶裏打轉,像沾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墜著,視線都模糊了,緊緊攥著門把手的手,卻不知怎麽就鬆了勁。
路寬看她動了容,聲音稍緩,卻更像針似的往人心裏鑽:‘’你就那麽信他?十二年的牢獄生涯,鐵打的人也能磨出性子來。你敢保證他能守著初心,一點錯不犯?真到了那個時候,你這十二年的苦等,不就成了一場空歡喜嗎?‘’
他往前挪了兩步,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秀梅,你醒醒吧。‘’
王秀梅的手像被抽走了力氣,無意識地從門把手上滑落,指尖空蕩蕩的懸著。身子止不住的發顫,像秋風裏搖搖晃晃的蘆葦,腦海裏卻像被按了快進鍵的舊電影,一幀幀畫麵翻湧著撞過來——
十七歲那年,為了讓哥嫂在旮旯村落下腳,她像件被稱量好的物件,被迫和大她十二歲的男人圓了房,婚後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李成山的欺辱像附骨的蛆,啃了她夜夜難眠。後來去山東學扒雞的真空包裝技術,本以為遇到了良人,竹馬張海濤卻用甜言蜜語騙走了她的真心。直到李陽出現,為了護她周全,兩人閃婚,那些年他把她寵成了孩子,捧在手裏怕摔了,在嘴裏怕化了。再到如今,路寬為了她舍命相護,滾燙的真心就擺在眼前……
五個男人,像五道刻在像命裏的痕。他們看她的眼神裏,都藏著對她容貌的貪戀。王秀梅望著虛空,睫毛上掛著淚珠,心裏像塞了團亂麻——長的好看,難道也是種錯?她站在原地,腳像灌了鉛,竟分不清該往哪走。
‘’秀梅,我不光能幫你把示範區建起來,還能幫你開發青峰山項目。‘’路寬的聲音裏帶著篤定的暖意,像冬日裏穿透雲層的光,‘’我能給你遮風擋雨,能幫你圓了心裏的所有念想。‘’
這話像一根細針,輕輕挑開了王秀梅緊繃的心弦。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順著臉頰滾落。她不是鐵石心腸,路寬的好,她比誰都清楚,隻是……
王秀梅猛地回過頭,眼眶通紅,聲音裏裹著急,又摻著難以掩飾的無奈:‘’路寬,我不是心裏沒有你——就算我是鐵石心腸,這幾天被你舍命護著、把生的希望都往我手裏推,也早該捂熱了啊!‘’
話說到這,她忽然頓了頓,像是下了極大決心才接著說:‘’可我不能……我有家,有李陽,他現在是進去了,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做對不起他的事,那我成什麽人了?‘’
她抬眼看向路寬,目光裏滿是歉疚,又帶著一絲不容動搖的堅定:‘’路寬,你的救命之恩、這些天的守護,我記一輩子。但我隻能答應你,做你的知心朋友,往後你有難處,我絕不含糊。可再多的,我真的……做不到。‘’
話音剛落,她沒敢再看路寬的眼睛,隻匆匆轉過身,腳步有些發沉的走出了房間,門軸吱呀的一聲清響,像把沒說完的話,都輕輕掩在了門後。
路寬望著那扇輕輕掩上的房門,指尖還殘留著方才她靠近的暖意,人卻像被釘在了原地。空氣裏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著胸口,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回過神來——原來王秀梅心裏不是沒有他,那句‘’鐵石心腸也被捂熱‘’的話,像顆石子投進心湖,漾開了細碎的波瀾。
可這波瀾很快又被現實壓下去,他終於想明白了,她不是沒動心,是放不下身後的家,放不下牢裏的李陽,那份牽掛像根扯不斷的線,牢牢拴著她的腳步。
路寬揉了揉眉心,嘴角牽起一抹自嘲的笑。是了,還是自己太急了。這些天的守護,舍命的相護,或許隻讓她記了恩,卻沒來得及讓自己真正刻進她心裏。他以為救了她,就能靠近她,卻忘了有些坎,不是靠恩情就能邁過去的。
路寬躺在床上,臉上漾著一抹勝券在握的笑,眼裏卻藏著不易察覺的陰鷙。他心裏的算盤打的劈啪響:李陽啊李陽,你還妄想從牢裏出來跟她團聚?簡直是白日做夢!如今她已是我的人了,有我在這疼著護著,你就安安分分在牢裏呆一輩子吧。
他盯著隔壁的房間,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要讓她為他生兒育女,要讓她徹底忘了那個獄中人。
清風山是我的,示範區是我的,度假村是我的,果園也是我的……連你李陽的女人,如今不也乖乖成了我路寬的人?
積壓了太久的欲望終於得償,路寬再也按捺不住,猛仰頭看向天花板,發出一陣酣暢淋漓的大笑。那笑聲像驚雷似的在房間裏炸開,撞在牆壁上又彈回來,嗡嗡的繞著梁,帶著股誌在必得的狂傲。
王秀梅逃回自己的房間,反手扣上門的瞬間,緊繃的脊背才驟然垮下來。她跌跌撞撞撲到床邊,連鞋都沒顧上脫,就埋進了柔軟的被褥裏。鼻尖縈紆著熟悉的皂角香,可心裏卻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纏得她連呼吸都發緊她。
這些天和路寬相處的片段,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他擋在她身前應對麻煩時,挺直的脊背,講起常識眼裏閃著的光,連她隨口提過一句口渴,轉頭就地來溫好的水。這樣的擔當、知冷熱的人,怎麽能不讓人心動?有好幾次,她甚至看著他的側臉出神,自己都驚覺到異樣的心跳。
可下一秒,腦海裏又蹦出從前的畫麵,丈夫李陽在果園給果樹剪樹枝的模樣,家人在院子裏曬太陽的笑聲,還有他被帶走時,隔著鐵欄喊照顧好自己的眼神,那是她守了這麽多年的家,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丟的根。
王秀梅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冰涼的觸感讓她混沌的腦子裏清醒了幾分。她翻了個身,望著天花板,眼眶慢慢紅了。心動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可她隻能把那份不該有的悸動,一點點壓下去,折成對知心朋友的坦誠——就像把一朵剛要開的花,小心翼翼埋進土裏,隻剛在無人時,悄悄想起它曾有過的花苞。
正亂了心,隔壁忽然傳來路寬的大笑聲——那笑聲敞亮的有些突兀,撞在寂靜的空氣裏,難道讓王秀梅心裏一揪?。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莫不是自己方才拒絕太絕,讓他心灰意冷卻故意用大笑掩飾?
想到路寬才大病初愈,臉色還透著沒散盡的蒼白,要是真憋出什麽事可怎麽好?她再也坐不住了,連衣角的褶皺都沒來得及撫平,就趿著鞋往門口跑。手剛碰到把手,又猶豫著頓了頓,終究還是咬了咬牙,輕輕拉個門,放輕腳步往路寬的房間走去。她隻想看一看,他到底是真釋懷,還是強撐著硬扛。
王秀梅輕輕推開門,眉眼間滿是關切,聲音帶著點笑意和疑惑,‘’路寬,你這是怎麽?笑得這麽大聲,我在隔壁都聽見了。‘’
路寬這才猛地回過神兒,意識到自己方才失態了。他迅速斂了斂臉上的戾氣,換上一副溫柔的能掐出水的笑臉,慌忙從床上爬起來,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隻服摩挲著她的手背:‘’秀梅,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看,你做我知心朋友,是我路寬的福氣,這福不就來了麽?‘’
王秀梅見路寬笑得那樣開懷,眉眼也跟著彎成了月牙,臉上漾開欣喜的紅暈:‘’路寬,原來你是為這個高興呀!‘’
心裏那塊懸了幾日的石頭總算落了地,她長長舒了口氣——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怕這個肯為她豁出性命的男人就此一蹶不振,更不用愁回到度假村要被旁人的眼光戳脊梁骨。眼裏的甜意漫出來,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你的身子還沒好利索,早點歇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