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禦藝誰爭鋒,驚鴻猶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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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藝大比前夜,蒼梧書院的海棠齋舍燈火通明。
夜風裹挾著海棠花香穿過回廊,簷角懸掛的青銅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花廳內,十盞魚燈將人影拉得修長,在紙窗上交錯晃動。
陌長安半跪在青石板上,指尖蘸著朱砂,在沙盤上勾勒出繁複的幾何圖形。他眉心的褶皺在燈光下格外明顯:"輪軸角度再調整三度,轉向時能減少兩成摩擦力。"說著用木尺比劃了一個銳角,沙粒簌簌滾落,在軌跡上留下細密的紋路。
武伯騁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上沾著木屑。他掌心貼住戰車轅木,暗金色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從皮膚下遊出,順著木紋蜿蜒爬行。"這"造禦術"是祖上傳下來的保命本事,"他咧嘴一笑,露出虎牙,"現在全刻在這車架上了,就算從懸崖滾下去也散不了架。"
院門突然被推開,風旌揚拎著馬具大步走來。新鞣製的皮革泛著幽光,每一片銅甲都打磨得能照見人影。
"試了七種編法才成,"他將馬鞍往石桌上一放,銅片相撞發出清越的聲響,"馬跑起來時這些銅片會形成氣旋,速度能再提三成。"
文幀秋抱著一摞竹簡小跑進來,素色裙裾沾著夜露。"找遍了藏書閣,"她喘著氣將竹簡鋪開,露出裏麵朱筆批注的《考工記》,"這上麵記載的"九宮交衢陣",或許能解明日比試的難題。"
眾人立即圍攏過來。南流景伸手拂過竹簡上斑駁的字跡,忽然輕笑出聲:"雲夢澤當年總愛說"古法今用",沒想到現在......"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齋舍內霎時安靜下來。慕洛筠正在研墨的手頓了頓,墨錠在硯台上劃出半道突兀的痕跡。童芷語腕間的蒼璧星盤發出細微的嗡鳴,玉曉熙無意識地攥緊了胸前的星璽。簷下的風鈴突然靜止,連燈火都仿佛凝滯了一瞬。
"繼續吧。"陌長安打破沉默,木尺輕叩地麵。但所有人都看見,他的指節已然發白。
夜更深了。院中的海棠樹上,一片花瓣無聲墜落,恰好蓋住了樹根處新冒出的一截星紋——那紋路,與眾人腕間的印記一模一樣。
我是大比開場分割線
三日後,演武場上空朝霞如血。
四大書院的車陣在晨光中列隊,旌旗翻卷如浪。
蒼梧書院的青銅戰車排成北鬥陣型,車轅上雕刻的狻猊獸首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青溟書院的水紋戰車通體湛藍,車輪轉動時竟帶起粼粼水霧;赤霄書院的赤焰戰車每輛都拖著三尺烈焰,在沙地上烙出焦痕;黃庭書院的玄甲戰車則如移動堡壘,厚重的裝甲上布滿卦象符文。
這已是四院禦演的最後一場,前三日,青溟、赤霄、黃庭三大書院已分別演示了禦之六藝。這第四日,輪到主場蒼梧書院,而代表蒼梧出戰的就是海棠社。
當海棠社的十輛戰車駛入演武場時,觀戰席上頓時一片嘩然。
他們的戰車通體漆黑如墨,車輪卻流轉著星辰般的光暈。最引人注目的是車轅處鑲嵌的水晶球——正是他們前幾關獲得的獎勵,此刻隨著戰車移動折射出七彩光斑。
"那是...墨家失傳的機關術?"青溟書院的白須教習猛地站起身,手中茶盞傾斜,茶水浸濕了衣襟都渾然不覺。
一處隱密高台上,琅琊閣主的黑袍無風自動。他蒼白的手指輕叩扶手,聲音卻清晰無比:"不,這是比機關術更危險的東西。"麵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今人以古法為薪,點燃的新智慧。"
場邊,童芷語的蒼璧星盤突然劇烈震顫。她抬頭望向那處高台,正對上琅琊閣主袖中閃過的一點寒星——那分明是半枚與他們手中如出一轍的星紋玉佩。
"我看到他了!"她剛出聲警告,高台上的黑袍身影,不知何時已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晨光中。
開賽的號角已然響起——
第一試·鳴和鸞
晨光穿透雲層時,演武場已鋪滿金色。海棠社的十輛玄色戰車緩緩駛入,車輪碾過青石竟未發出半點聲響,唯有車轅懸掛的九鳳鑾鈴隨著移動發出清越的韻律。每一聲鈴響都精準地落在心跳的間隙,仿佛與天地共鳴。
赤霄書院的首席弟子猛地攥緊圍欄,指節發白:"這不合常理!"他分明看見海棠社戰車速度已至極限,可那鑾鈴之聲卻平穩得如同靜室搖鈴。
陌長安端坐在首駕車轅,指尖在鎏金車軸上輕叩三下。那些用朱砂刻畫的方程紋路驟然亮起,整輛戰車頓時如遊魚般滑入賽道。觀禮台上,一位白發老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他認出了那些紋路正是《九章算術》失傳的"齊同術"。
第二試·逐水曲
正午的烈日將河麵烤出氤氳水汽。武伯騁的戰車在入彎時突然偏離賽道,車輪眼看就要碾進水中。觀戰席爆發出驚呼,卻見車身暗金符文突然流動起來,在接觸水麵的刹那凝結成透明冰橋。
"不是踏浪!"青溟書院的水師教習失聲叫道,"這是"淩虛禦空"!"他手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指向武伯騁腰間若隱若現的白琥符——那上麵正閃爍著與《魯班書》殘卷記載完全一致的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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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試·過君表
風旌揚的戰車在穿過第七道旗門時突然加速。眾人隻見一道青色殘影掠過,車轅上的黃琮扳指迸發出龍吟般的嘯叫。最令人震驚的是,他在疾馳中行的那個揖禮——右手三指彎曲的弧度,分明是周天子時期諸侯覲見的古禮!
"以前錯了!都錯了!"黃庭書院的老祭酒突然老淚縱橫,"《周禮·夏官》記載的"過君表"本該如此行禮啊!"他顫抖的手指指向風旌揚腰間玉佩上刻著的"破軍"二字。
第四試·舞交衢
暮色四合時,十輛戰車同時點燃了車首的星紋燈。南流景的赤璋刀佩在黑暗中劃出赤色光軌,其餘九車緊隨其後。十車交錯,車輪間距不過寸餘,卻分毫不碰。當十道流光在場地中央交匯時,竟在空中凝結成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圖。
從隱身狀態又現身,琅琊閣主的黑袍無風自動。他看得分明——那些星軌交錯的角度,與三日前水晶球顯現的皇陵星圖分毫不差。麵具下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們想起來了?"
第五試·逐禽左
西樓鬆開弓弦時,箭尾的白羽在空中綻開三朵霜花。被射中的白鶴不僅未受驚飛散,反而環繞著他的戰車翩躚起舞。觀眾們這才發現,每支箭鏃都雕刻著細密的《度人經》符文——正是失傳的"百禽朝鳳"禦靈術。
觀禮台上,欽天監的官員們集體起立。他們認出了那些符文與童芷語星盤上的紋路同源,更可怕的是,白鶴起舞的軌跡,赫然是多年前雲君在觀星台推演過的"百禽陣"!
第六試·馭長車
慕洛筠駕車衝在最前,冰玉手環泛起微光,竟在空氣中凝出冰晶軌跡;西樓緊隨其後,半塊陰琥符令戰車在急轉時如幽靈般飄忽;風旌揚的黃琮扳指引弓向天,破軍箭嘯聲劃破長空,為車隊指引方向。圍觀眾人隻見流光織網,恍若星河傾瀉而下。
“這不是禦術,”蒼梧書院的老教習顫聲感歎,“這是以車為筆,以地為紙,寫就的星鬥文章!”
當玉曉熙衝過終點時,星璽迸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演武場。觀眾們也驚奇地發現,十輛戰車的輪轂上不知何時浮現出海棠紋樣。
結果毋庸置疑,蒼梧書院勝!
當看到獎杯又是一枚水晶球,海棠社十人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
十人默契的圍成一個圈,同時默契地打出十道星力注入水晶球,水晶球在漫天星光中緩緩升起,折射出的光芒將整個演武場染成琉璃色。當拓片拚合完成的刹那,球體內部突然傳出編鍾般的嗡鳴——這聲音讓童芷語的蒼璧星盤應聲碎裂,十二塊玉片懸浮空中,拚出一幅立體星圖。
"皇陵地宮..."她聲音發顫,星盤碎片映出的景象讓所有人呼吸一滯——
二十八宿銅柱環繞的祭壇上,雲夢澤的白衣無風自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仰頭凝視的穹頂星圖,正是方才十輛戰車在"舞交衢"時無意間複現的圖案!
陌長安按住一塊即將墜地的玉片,黑曜手串與碎片接觸的瞬間,竟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算籌符號。"這不是普通星圖,"他瞳孔驟縮,"是《周髀算經》裏失傳的"渾天演星陣"!"
隱匿高台方向突然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眾人抬頭時,隻見琅琊閣主原先的位置,一盞青銅星晷正在自行瓦解。晷針墜地時激起的塵土中,隱約可見十二道黑影如煙消散——正是當初在星柱血光中出現過的黑袍人數量。
"星晷指醜..."寧滄瀾的玄璜算盤突然自行演算起來,"現在明明才是亥時..."他猛地抬頭,"是鏡像時空!雲夢澤所在的祭壇,和我們在不同時辰的同一位置!"
南流景的赤璋刀佩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刀身上浮現的血色紋路,與雲夢澤手腕星紋鏈的圖案完美吻合。"四年前那晚,"他聲音沙啞,"我們十個人手腕上都莫名出現了這個印記..."
一陣詭異的寂靜籠罩全場。風旌揚的黃琮扳指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將水晶球投影的影像放大十倍——直到這時,眾人才看清雲夢澤腳下玉台刻著的銘文:
「十曜歸位日,鏡花重圓時」
而這行字的下方,赫然是十道熟悉的星紋印記,排列方式與海棠社成員此刻站立的位置分毫不差。
"我們..."慕洛筠的冰玉手環突然凝結出霜花文字,「本就是星圖的一部分」
當夜,海棠齋舍的燭火徹夜未熄。
“雲夢澤在主動引動星圖。”童芷語鋪開星盤,“他想重啟某種上古儀式。”
“而那十二黑袍人想阻止他。”南流景摩挲著赤璋刀佩,“或者更糟——他們想取而代之。”
陌長安突然站起,黑曜手串嘩啦作響:“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偏偏是我們十人穿越到此?”
一陣沉默後,玉曉熙的星璽在桌上投出細碎光斑:“因為‘十曜’,可能本就是多年前……被他親手封印的星君。”
窗外,血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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