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槎影淬星火,血棠綻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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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海棠號飛艇到達波斯灣。
文幀秋跪坐在波斯灣的礁石上,指尖輕撫著神農尺青玉般的尺身。月光下,尺麵浮現的古老刻度正隨著潮汐節奏明滅,仿佛在呼吸。
"阿蕤,把手放上來。"她引導女孩將掌心貼在尺尾的八卦紋上。阿蕤腕間胎記突然亮起,一縷青光順著尺身遊走,在"小滿"刻度處凝成海棠花狀的光斑。
"果然在這裏!"文幀秋將神農尺插入海水。尺身接觸水麵的刹那,平靜的海麵突然浮現出巨大的漩渦圖紋——那分明是放大萬倍的神農尺投影。阿蕤的胎記與漩渦中心產生共鳴,海底深處傳來沉悶的金屬回響。
童芷語的蒼璧星盤自動浮空,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漩渦中心。全息星圖上,原本標注波斯四十柱宮的位置,此刻浮現出一座沉沒海底的城池虛影。眾人看清了,就是那艘倒扣的巨型星槎,船身纏繞的發光水草隨著神農尺的共振頻率緩緩擺動,宛如沉睡巨獸的呼吸。
"星槎……"雲夢澤聲音從海風中傳來。他銀白的衣袂在月光下翻飛: "傳說中可渡人往返曆史星海的仙舟坐標,原來一直藏在神農氏的海量圖中。"
晨星未褪時,伊斯法罕的四十柱宮,這座薩法維王朝的珍珠便已在水鏡中蘇醒。
夜露浸透的檀木廊柱沁出琥珀光澤,二十根柏木巨柱將倒影沉入長池,波光搖曳間,四十柱的幻境浮出水麵,恰似波斯細密畫師打翻了金粉罐,把整座宮殿的輪廓描摹在流動的琉璃上。
第一縷曦光刺破紮因達魯德河的薄霧,攀上鏡麵穹頂的裂紋。那些鑲嵌了六百年的銀鏡殘片,此刻正將晨光揉碎成千萬片,在繪滿史詩的穹頂壁畫間流轉。褪色的金箔人物被鍍上幻影,突厥武士的彎刀折射出玫瑰色鋒芒,莫臥兒使者的纏頭巾泛起珍珠母貝的光暈,仿佛沉睡的王朝正借晨光更衣。
水池中央的四獅噴泉吐出細銀絲,驚散池底沉睡的星圖倒影。水珠濺落在廊柱基座的獅首浮雕,順著波斯波利斯風格的鬃毛紋路滾落,滴答聲驚起簷角棲息的藍孔雀。這薩法維君主接見印度使臣的禦座前,此刻唯有穿廊而過的風在誦讀牆麵的黃金詔書——那些用金泥書寫的外交辭令,隨日影偏移正逐句化作青煙。
當完整的朝陽攀上皇家園林的梧桐樹梢,整座宮殿忽然褪去神秘麵紗。晨霧消散處,幾何形花圃裏的番紅花與鬱金香次第舒展,六百年前栽種的石榴樹將枝椏探入彩釉窗欞,細碎花瓣飄落在池麵,與倒映的星月殘影共舞。柱廊深處傳來空靈的塔赫裏爾琴聲,不知是風穿過鏤空石膏板的嗚咽,抑或畫中樂師掙脫了金線勾勒的枷鎖。
宮牆外隱隱傳來早禱的梆克聲,四十柱的倒影在日光中漸次消隱。這座用水與鏡構築的時空迷宮,終將把晨光裏的囈語封存進池底,待下一個黎明再向虔誠的造訪者,吐露半真半假的王朝秘辛。
“就是這裏有冷鍛秘術?話說,這淬火池有多深呀?讓我的銀針來試試深淺。”
玉曉熙的銀針正懸在淬火池上方。池中鋼坯泛著幽藍,倒映著回廊穹頂上《列王紀》的細密畫——那些用金粉與辰砂描繪的波斯騎士,眼珠突然隨著針尖的血珠轉動起來。
"當心!"慕洛筠的警告與血滴落水的"嗤"聲同時響起。淬火池沸騰的刹那,整座宮殿的壁畫活了過來,持彎刀的波斯公主從牆幔躍出,鎏金麵紗下傳來帶著異域腔調的《豳風·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是鍛刀密咒!"雲夢澤袖中璿璣玉片應聲飛出,在鋼坯上方拚出詩經原文的星象圖。波斯公主的幻影突然抓住玉曉熙的手,帶她按向通紅的鋼塊——預想中的焦糊味並未出現,少女掌心與金屬接觸處綻開朵朵海棠紋,鋼坯竟如麵團般柔軟可塑。
"以詩為錘,以血為引。"公主幻影的漢語突然變得字正腔圓,她掀開麵紗,露出與童芷語七分相似的麵容,"我等著血脈歸來...等了整整六百年。"
童芷語怔然,指節發白處,龜甲紋樣的星盤突然滲出暗紅血珠。那些本該靜止的二十八宿銅片竟自行旋轉,將血珠吸入軫宿星位,刹那間迸發出波斯占星圖與紫微垣重疊的輝光。她耳後三寸的朱砂胎記驟然灼痛,仿佛有金針刺破時空,將前塵記憶順著脊柱灌入血脈。
琉璃燈台的火苗突然凝固成藍蓮花形態,《古蘭經》貝葉與《甘石星經》竹簡無風自動,在虛空中拚合成半幅殘缺的絲路星圖。公主幻影抬起右手,腕間九曲金鈴與童芷語左手銀鐲的摩尼教紋章同時鳴響,震得淬火池麵漾出同心圓——漣漪裏竟映出帖木兒帝國使團穿越河西走廊的雪夜。
童芷語看著血珠在星盤上蝕刻出粟特文與篆書並存的讖語,然後幻化出一麵水鏡。
水鏡將她的神識投射到遙遠的敦煌——藏經洞中數千駝鈴共鳴,壁畫上的供養人眼瞳齊齊轉向她手中星盤,那些被斯坦因鋸走的於闐樂天女壁畫殘片,此刻竟在虛空裏重新拚合出半卷《波斯王裔東遷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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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開始滲出玫瑰露,將六百年前的波斯薔薇香混入敦煌夜風。童芷語突然看清鏡中倒影——自己襦裙上的聯珠團窠紋竟與公主幻影的薩珊王朝織錦完美咬合,仿佛某種跨越時空的星象密碼正等待她以血脈破譯。
“芷語!凝神!”文幀秋用青圭化琴,彈奏《鹿鳴》,凝出一隻靈鹿虛影,輕盈地躍入她眉心。
“我明白了!將星鐵鍛造成"柔鋼"的秘法是需以《詩經·豳風》的韻律錘打!”慕洛筠開始排兵布陣:“流景控火,長安浸記憶瓷,幀秋撫琴,我和阿芷吟誦,曉熙和滄滄負責折疊鋼坯!老武你們三個武力擔當,負責警戒!”
一向執行力超強的南流景,應聲將赤璋刀脫鞘飛出,懸在淬火池上空。當朱雀形態的火焰掠過鋼坯表麵,陌長安立即將青瓷盤浸入池水——那是他昨夜用記憶瓷技法複刻的青花瓷器,瓷釉遇熱剝離,化作無數發光線條纏上鋼坯。
"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慕洛筠和童芷語每吟一句,玉曉熙和寧滄瀾便折疊一次鋼坯。七次折疊後,匕首雛形上浮現的已非波斯紋樣,而是莫高窟飛天懷抱琵琶的圖案。
這時,雲夢澤帶阿蕤趕過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盞青銅星晷。
"果然如此。"雲夢澤指尖撫過刃麵,"蒙古西征時,鏡花國匠人將星鐵柔化術藏在《詩經》裏,由波斯細密畫師代代傳承..."他的話被匕首突然的嗡鳴打斷,他將星晷照過來,阿蕤手腕的碧心鑒顯影,七彩流光泛起,兩人齊喝——“溯影破妄!”
匕首刃麵映出的不再是眾人倒影,而是細密畫《天象圖》中某處——七殺星君的金冠被星鐵鎖鏈貫穿,鎖鏈另一端竟延伸向唐代長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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