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峰的寒氣突然變得粘稠，四人剛踏上水淵台階，腳下的玄玉磚就化作流動的黑水。
    譯萱的繡鞋不小心沾到黑水，鞋麵上的仙鶴紋驚惶振翅，卻飛不出寸許距離。
    "錚——"南流景的赤璋刀應激出鞘，朱雀紋路騰起的火焰卻被壓縮成指尖大小的火苗。火光照亮水麵時，眾人才發現所謂的"黑水"實則是無數細小的墨字，每個字都在重複"上善若水"的殘句。
    "不對勁..."昳含的天目鏡突然劇烈震顫，掙脫絲絛懸到半空。鏡麵映出的並非當下景象，而是一艘正在傾覆的樓船——甲板上，少年時代的南流景正拍案而起，校服袖口還沾著化學實驗留下的焦痕。
    "這白紙黑字明明寫著！水克火是天道！"鏡中的少年抓起《五行誌》，書頁嘩啦啦翻到"水勝火"章節，"滅火器的原理就是破壞燃燒三要素.."
    坐在對麵的文幀秋推了推實驗防護眼鏡，指尖不緊不慢地點在攤開的化學課本上："那這個呢？"書頁上的鈉塊遇水實驗圖示正冒著虛擬火花，"鈉遇水爆炸了呢！還有超氧化鉀遇水助燃——這才是水火相生的現代證明..."她話音未落，課桌突然化作浪濤，整個教室開始傾斜。
    現實中的譯萱按住太陽穴："別吵了...你們聽..."深水中傳來縹緲的歌聲，那旋律竟與文幀秋常彈的《碧落》有七分相似。無數珍珠從淵底升起，每顆珠子裏都映著不同的記憶碎片——有南流景在消防演習中操作滅火器的畫麵，也有文幀秋在實驗室引發小爆炸的場景。
    "是鮫人泣珠幻境！"文幀秋的戒尺迅速延展變形，化作焦尾古琴。可《碧落》的第一個音符尚未落地，那些珍珠突然暴漲成氣泡，將四人像包餃子一樣的，包——了——起——來——！
    “啊！啊！啊！我不想要餃子皮！”南流景的赤璋刀斬向包裹自己的氣泡，火焰卻被水膜吸收，反化作數十顆燃燒的珍珠四散飛濺。
    昳含的天目鏡突然迸發混沌之光，鏡中浮現出瑪雅曆法中金星運行的軌跡圖案："不對！這是陰陽家把時空記憶編織成陷阱的"錯緒陣"！"她剛想召喚混沌護陣，四個氣泡已轟然融合，將眾人拖入記憶漩渦——
    幻境中，中學教室。
    南流景發現自己穿著校服，手裏拿著燃燒的酒精燈。文幀秋正在黑板上畫蒸汽機原理圖，而教室角落的慕洛筠和童芷語頭頂懸浮著"辯證關係"的思維導圖。
    "兩位師父，你們當年沒吵完的架——"被投放到沉船上的昳含聲音從教室廣播裏傳來，"應該就是幻境核心！"
    突然，所有實驗器材暴走。量筒裏的水銀化作鎖鏈纏向南流景，本生燈的火焰變成毒蛇咬向文幀秋。最可怕的是牆上的元素周期表，所有金屬元素正在滲出朱砂溶液。
    "要破解必須達成共識！"譯萱的仙鶴書簽突然變大，載著她躲過墜落的燈管。她像坐飛毯一樣盤膝浮在空中，翻開《莊子》書頁，"上善若水"四字化作一隻銀甲仙鶴飛出，叼起燃燒的酒精燈扔進水盆。"轟"的爆炸聲中，幻境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外麵真實的歸墟之眼——那根本不是什麽水淵，而是一隻巨大的瞳孔！
    “唉！終究是我承擔了所有。”沉船上，昳含將天目鏡按在心口，念道："混沌開竅！"鏡麵頓時浮現《墨經》中的機關圖解。她甩出的玄冥真水變形為十二枚黑晶石，自動排列成滑輪機括，將那頭正在塌陷的實驗教室地板改造成逃生平台，同時把沉船的桅杆變成逃生梯延伸過去，三人迅速攀梯回到沉船甲板。
    "給我支點！"南流景赤璋刀插入船板，刀身化作蒸汽機活塞。
    文幀秋立即會意，青圭琴噴出水柱，精準推動活塞。機關係統"哢哢"運轉，將整艘沉船從幻境裂縫中拽出！隨著機關繼續運轉，整個幻境像被拆解的積木般分崩離析。在徹底崩塌前，兩人看見少年時代的自己正在黑板上共同寫下："水火非敵，剛柔並濟"。
    四人重重跌坐在水淵岸邊玄玉台階上，衣衫盡濕。南流景的赤璋刀發出微弱嗡鳴，刀柄朱雀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展開一對火焰凝成的羽翼。那翅尖輕拂過眾人衣袍，水汽頓時蒸騰而起，在晨光中化作七色彩虹。
    譯萱的仙鶴書簽最先恢複活力，濕透的紙頁在火翼烘烤下非但沒有焦黃，反而浮現出更多金色批注。譯萱突然發現書頁邊緣多了一行小字："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這分明是文幀秋的筆跡，卻不知何時所寫。
    "看這個！"昳含指向正在收攏的火翼。朱雀左翅的火焰裏閃爍著《周易》離卦卦象，而右翅的水汽中則隱約可見坎卦紋路。當雙翅完全合攏時，水火卦象竟交融成太極圖案，在刀柄處凝成一顆琉璃珠。
    文幀秋的青圭戒尺突然發出清越琴音，尺身上"穀雨"節氣的刻痕亮起藍光。眾人腳下的水漬聞聲而動，在地麵勾勒出工尺譜的紋樣。譯萱輕聲哼唱起對應的旋律，那些水線便隨著音調變換，最終匯成"水火既濟"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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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南流景摩挲著赤璋刀新生的琉璃珠，"我們爭論多年的問題，答案早在這卦象之中。"刀身映出少年時化學課的景象——當時打翻的鈉塊在水中燃燒，而文幀秋潑水滅火的動作，恰似太極圖中陰陽雙魚追逐的軌跡。
    譯萱的書簽上，"過剛則金折，過柔則水涸"的朱批正在暈染。她突然福至心靈，將癸水玉葉按在批注旁："剛柔並濟才是文心..."玉葉立即結晶成原石，表麵浮現出《道德經》第八章全篇，每個字都像用冰雕成。
    南流景和文幀秋對視一眼，同時出手——赤璋刀噴出細如蠶絲的火線，在原石上勾勒鑰匙輪廓；青圭尺則滲出甘露冷卻灼刻部位。兩人配合無間，就像當年做化學實驗時一個控製火候一個添加試劑。
    "陰陽相濟。"昳含將天目鏡懸於鑰模上方，鏡中壬水玉葉化成的玄冥真水精準滴入鑰模。每滴一次，鑰匙就凝實一分，柄部出現太極紋，匙身則刻著"水火既濟"的卦象。
    整座北峰突然下起太陽雨，雨滴在水鑰上濺起的不是水花，而是一個個微型的太極圖案。最終成型的水鑰柄部呈雙魚相抱造型，匙身透明如冰，內裏卻流動著火焰紋路。
    水鑰突然自主飛向淵底，所過之處珍珠幻境盡數破碎。九源丈人的聲音從鑰紋中傳出："北水既成，尚缺..."
    話未說完，整個水淵倒卷而起，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水龍卷。四人腳下的地麵變成透明水膜，下方清晰可見其他試煉組的倒影：西峰金殿的劍塚、東峰木閣的建木、南峰火獄的熔岩，都在水紋中扭曲重組。
    "是歸墟大陣的全息圖！"昳含的天目鏡瘋狂推演，突然鏡麵裂開一道縫，"等等...中央土峰下麵還有..."
    她的警告被突如其來的浪濤淹沒。當水幕落下時，四人已站在北峰岸邊，手中水鑰正與遠處四道光芒呼應。而淵底最後浮現的，是一隻藏在土峰陰影中的、黑白瞳孔的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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