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集 狂風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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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狂風那好似永無休止的淒厲怒號聲中,陡然間出現了一段短暫的平靜間隙,仿佛連這肆虐的狂風也在片刻間稍作停頓,積攢下一輪咆哮的力量。就在這轉瞬即逝的寧靜時刻,我瞅準時機,趕忙提高音量說道:“我尋思著您在這狂風巨浪中或許正需要多個人手幫忙,所以就徑直來到甲板上了。”
    達布尼船長微微側過臉龐,目光向我投來,嘴角不經意間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裏帶著幾分欣慰與感激。“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船長。不過依我看呐,你還是回艙裏去,踏踏實實地好好休息一番。就你上船那會子的模樣,滿臉的疲憊,眼神裏透著無盡的倦意,我敢打包票,你現下急需一場酣暢淋漓的好覺來恢複元氣。”他那雙飽經滄桑、洞悉世事的眼睛,從我的頭頂緩緩掃到腳下,仿佛要透過我的身軀,看穿我骨子裏的那份疲憊。
    緊接著,他微微側頭,目光中帶著關切,輕聲詢問道:“那姑娘的狀況如何呀?”語氣裏滿是對瓜達盧佩的真切關懷。
    “她目前還好,”我趕忙回應,“她在過道裏聽到了我的動靜,便輕聲喚我,詢問是不是一切都安然無恙。我當即告訴她,咱們所在的這艘船堅固無比,就像一座屹立在海上的鋼鐵堡壘,而掌舵的船長更是經驗老到、沉穩可靠,定能護我們周全。真心希望我的這些話能讓她寬心,踏踏實實地回去接著睡個安穩覺。”提及瓜達盧佩,我的心頭不禁湧起一陣擔憂。在這狂風呼嘯、波濤洶湧的險惡環境下,她的安危與舒適,始終如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我的心頭。
    “嗯,” 達布尼船長輕輕點頭,對我自信篤定的回答似乎頗為滿意,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你也理應如此,船長。順帶提一嘴,咱們到目前為止所進行的貿易活動,那可真是成果斐然,利潤相當可觀呐。”他的語調中滿是抑製不住的自豪與滿足,我心裏明白,這一次次航程的成功,對於他而言,不僅僅意味著商業上的豐厚收獲,更是他多年航海生涯中引以為傲的輝煌成就。
    回到船艙之後,我並沒有即刻躺臥休息。剛剛與達布尼船長的一番交談,以及方才在甲板上親身感受到的風暴餘威,使得我的精神依舊處於一種緊繃的亢奮狀態,絲毫沒有倦意。我下意識地伸手,牢牢抓住身旁的桌子,借助它那堅實的支撐來穩住身形,以對抗船身隨著海浪起伏而產生的輕輕搖晃。隨後,我小心翼翼地緩緩挪動腳步,坐到了一張內置的長椅之上。長椅邊緣恰到好處地鑲嵌著一條嵌條,它如同一位忠誠的衛士,默默地守護著我,防止我因船身的晃動而不慎滑落。
    細細想來,距離我上一次能夠悠然自得地沉浸在讀書的樂趣之中,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漫長的世紀。在我們這段充滿驚險與挑戰的冒險旅程裏,那份曾經能讓我忘卻一切煩惱、沉浸於書海世界的簡單快樂,早已不知不覺被擱置在了記憶的角落。然而此刻,當我靜靜地坐在這船艙之中,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悄然喚醒我內心深處對讀書的強烈渴望。
    我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書架之上。書架上陳列的書籍,已然不再是我記憶中上次登船時所看到的那些。很顯然,達布尼船長用他精心挑選、悉心保存在船艙裏的藏書,替換了原先的那些書籍。這些書擺放得整整齊齊,每一本都仿佛在訴說著一段獨特的故事,等待著有緣人去開啟、去探尋。
    就在這時,一本別具一格的書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它的封麵已然略顯陳舊,歲月的痕跡在它的表麵留下了斑駁的印記,仿佛在向世人訴說著它所經曆的風雨滄桑。而那書名《ta"rik  hind》,用一種我全然陌生的語言書寫而成,那些奇異而神秘的字符,猶如一個個等待解開的謎題,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拿起這本書,在手中緩緩翻轉,仔細地端詳著那些猶如神秘符號般的文字,試圖從中探尋出一絲線索。就在我準備將它放回原位的時候,船艙的門被輕輕推開,達布尼船長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進來。隻見他正費力地脫下在甲板上穿著的厚重披風,那披風的布料早已被肆虐的雨水和飛濺的浪花浸濕,沉甸甸地往下墜著。
    我趕忙舉起手中的書,滿臉好奇地問道:“這究竟是一本什麽樣的書呀?”心中的好奇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愈發旺盛。
    他一邊朝著我走來,腳步在船身不斷晃動的情況下依舊沉穩有力,如同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將,一邊微笑著耐心解釋道:“這可是一本關於印度的奇書,由阿爾  比魯尼所著。這位阿爾  比魯尼,那可是伊斯蘭學界最為傑出的學者之一,他的智慧猶如浩瀚星辰,這本書更是他智慧的結晶,堪稱知識寶庫中的一顆璀璨明珠。”說著,他輕輕坐到了另一張長椅之上,將手中濕漉漉的披風小心翼翼地搭在了椅背上,動作間盡顯從容與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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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此時,他的手下輕輕推開艙門,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進來,手中穩穩地端著一個帶蓋的罐子。隻見他熟練地從架子上取下兩個精致的杯子,而後將罐子裏熱氣騰騰的巧克力緩緩倒入杯中。刹那間,濃鬱醇厚的巧克力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船艙,那誘人的香味仿佛是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撩撥著我們的嗅覺神經。
    達布尼船長微微抬手,指了指那本書,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們這些西方之人啊,實在是犯了一個不可小覷的錯誤,總是輕易地忽視了東方學者們所蘊含的無窮智慧。他們的學識猶如深邃的海洋,蘊含著無盡的寶藏,有太多值得我們去學習、去汲取的地方。阿爾比魯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印度這片神秘的土地上生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對那裏的文化、曆史、風土人情都有著極為深刻的了解。這本著作大概成書於1030年左右,具體的年份嘛,我也不能十分確定。但你若是翻開細細研讀,定會發現這絕對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每一頁都流淌著智慧的光芒。”
    我聽得如癡如醉,內心的好奇愈發濃烈,迫不及待地追問道:“您竟然去過那兒呀?快給我講講您的經曆吧。”此刻的我,仿佛一個渴望探索未知世界的孩童,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達布尼船長緩緩抬起頭,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仿佛穿越了時空的隧道,回到了那段充滿傳奇色彩的歲月。“年輕人呐,我如今已然年過半百,歲月的痕跡早已悄然爬上了我的臉龐。在過去的這些年裏,將近二十年的時光,我都在那廣袤無垠的印度洋……確切地說,是在阿拉伯海的浩渺水域中乘風破浪。早在希臘船隻首次劃破愛琴海的碧波之前,就已經有勇敢無畏的航海者在那些神秘的海域上揚帆起航了。
    “我們歐洲人常常將發現能讓船隻從非洲海岸順利穿越印度洋抵達印度的季風這一偉大功績,歸功於希帕盧斯。然而,鮮為人知的是,早在三百年前,亞曆山大大帝的時代,他就曾遇到過來自印度的領航員,那些領航員對那片海域的每一處暗礁、每一股洋流都了如指掌。他們甚至還親自為亞曆山大大帝的海軍將領涅阿卡斯指明了通往波斯灣的航線,引領著艦隊在茫茫大海中安全前行。”
    我們一邊小口啜飲著香醇濃鬱的巧克力,那溫暖甜蜜的液體順著喉嚨緩緩流下,仿佛為我們疲憊的身心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一邊饒有興致地繼續交談著。船身伴隨著風浪的節奏輕輕搖晃,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仿佛也在與我們一同分享這段精彩的故事。遠處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如同低沉的鼓點,為我們的談話增添了一份別樣的韻律與氛圍。
    終於,達布尼船長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緩緩站起身來,神情變得嚴肅而專注,說道:“我得即刻回到甲板上去了,得確保船上的一切都萬無一失。”說罷,他邁著堅定的步伐,轉身離開了船艙,隻留下我獨自沉浸在方才的交談之中,思緒如波濤般起伏。我又在原地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腦海中不斷回想著達布尼船長所講述的那些精彩故事,隨後,我決定嚐試著休息一下。我緩步走到床鋪前,輕輕躺了下來,希望這船身輕柔而有節奏的搖晃,能如同母親溫柔的搖籃曲一般,哄我漸漸進入甜美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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