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暗夜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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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瑾怡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細碎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繃緊的琴弦上。
    夜風掀起蕭鳴披在她肩上的外袍,帶著他身上慣有的沉水香,混著血腥氣鑽進鼻腔——那是方才巷戰裏濺上的,此刻倒成了某種隱秘的支撐。
    她貼著牆根拐過第三個街角時,後頸突然泛起細密的刺痛。
    這是鑒骨術發動的征兆,像有根細針在血脈裏輕輕挑動。
    蘇瑾怡腳步微頓,指尖無意識地摳住腰間的骨錐,那枚驗屍時用的青銅錐此刻正發燙,順著掌心的紋路往心髒竄。
    "冷無痕..."她低喃出聲,喉間發緊。
    三天前在義莊驗那具被虎爪撕爛的屍體時,她曾在死者肋骨間聞到過類似的氣味,不是血腥,是某種混合了沉木與鐵鏽的腥甜,像被封在棺木裏二十年的舊血。
    此刻這氣味正從東南方湧來,裹挾著若有若無的檀香——皇宮的方向。
    她猛地抬頭,看見半空中飄著幾點暗紅,像是被揉碎的血珠懸在夜色裏。
    這是鑒骨術特有的"氣影",隻有她能看見。
    暗紅的軌跡正朝著皇宮的角樓匯聚,而在最中央,有團漆黑如墨的影子,正以極快的速度移動。
    "他要去皇宮。"蘇瑾怡的指甲掐進掌心,"控製皇帝,或者...啟動什麽。"她想起今早陳尚書私下塞給她的密報,說冷無痕在民間散播的謠言裏,總提到"皇陵裏的疫鬼"。
    如果冷無痕現在去皇宮,很可能是要借皇陵的名義,徹底坐實"疫鬼降災"的說法,到那時滿朝文武再無人敢查黑蓮教。
    她轉身往陳尚書府跑,靴跟磕在青石板上發出脆響。
    經過賣餛飩的老攤時,灶火映得她臉色發白,老攤主剛要喊"姑娘吃碗熱乎的",卻見她腰間的骨錐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陳尚書府的角門虛掩著,門環上係著半枚褪色的紅綢——這是蘇瑾怡前日與他約好的暗號。
    她推門進去時,陳尚書正站在廊下,手裏的茶盞還冒著熱氣,顯然一直在等。
    "蘇姑娘。"陳尚書的胡須隨著急促的呼吸顫動,"李侍衛的傷...蕭二皇子可還安好?"
    "阿李重傷,蕭鳴帶他去皇宮找太醫了。"蘇瑾怡扯下外袍搭在臂彎,露出裏麵染血的中衣,"現在有更要緊的事:冷無痕要去皇宮,他想借皇陵的由頭徹底控製局麵。"
    陳尚書的茶盞"當啷"掉在地上,瓷片濺到蘇瑾怡腳邊。
    他伸手扶住廊柱,指節發白:"老夫昨日收到線報,說黑蓮教在宮牆下埋了...埋了帶疫毒的屍粉。
    難道他們要..."
    "啟動瘟疫。"蘇瑾怡接口,"我在義莊驗過三具屍體,骨縫裏都有朱砂混著屍粉的痕跡,那是黑蓮教特有的"引疫術"。
    如果他們在皇宮散播,不出三日,疫情就會從內宮蔓延到整個京城。"
    陳尚書突然轉身衝進書房,書案上的竹簡被他撞得嘩啦落地。
    他從最裏層的檀木匣裏抽出一卷地圖,展開時手都在抖:"這是十年前我監修宮牆時畫的密圖,標著所有暗門和排水道。"他又喊來隨從:"去前院叫張全、趙四,讓他們帶短刀和迷香,隨蘇姑娘進宮。"
    蘇瑾怡接過地圖,指尖觸到陳尚書掌心的薄繭——那是批奏本磨出來的。"陳大人..."她聲音發哽。
    "莫說這些。"陳尚書將地圖塞進她懷裏,"當年你師父救過我女兒的命,今日我這條老命,也該還給你們蘇家。"他突然壓低聲音:"記住,東六宮的儲冰室有地道通往後苑,若遇到危險..."
    "蘇姑娘!"院外傳來隨從的低語,"張全他們到了。"
    蘇瑾怡最後看了眼陳尚書,他鬢角的白發在月光下泛著銀,像落了層霜。
    她轉身跑出院門,聽見身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陳尚書大概又碰翻了茶盞。
    另一邊,蕭鳴背著李侍衛衝進皇宮側門時,守夜的小太監正趴在案上打盹。
    李侍衛的血滴在金磚上,暈開暗紅的花,小太監被驚醒,看見玄鐵劍上的血光,當場跪了下去:"二...二皇子!"
    "傳太醫院王院正來偏殿。"蕭鳴的聲音像浸在冰裏,"另外,去找孫秀才,就說我在禦花園的梧桐樹下等他。"
    李侍衛被放在偏殿的軟榻上時,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蕭鳴解下他後背的衣襟,傷口還在滲血,周圍的皮膚已經開始泛青——虎爪上有毒。
    他握緊李侍衛的手腕,脈息弱得像遊絲。
    "殿下。"王院正提著藥箱撞開門,"老臣來了!"
    蕭鳴沒說話,轉身走出偏殿。
    禦花園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他在樹下站了盞茶的功夫,便看見孫秀才提著燈籠過來,青衫下擺沾著草屑,顯然是從家裏急趕過來的。
    "二皇子。"孫秀才行了個禮,"可是黑蓮教的事?"
    "冷無痕今夜要在皇宮發動瘟疫。"蕭鳴摸出腰間的玉佩,那是皇帝賜的,"我需要你聯絡太學生和言官,等會在朝房外鬧事,就說"皇陵有冤魂,要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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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秀才的瞳孔驟縮:"清君側...是要引冷無痕的人過去?"
    "不錯。"蕭鳴的指節抵著樹幹,"他們的注意力被分散,蘇姑娘才能順利找到疫毒的源頭。"他突然想起什麽,補充道:"記得讓他們喊"陳尚書是清官",冷無痕最恨清流派,必定會調人去抓。"
    孫秀才點頭,轉身要走,又回頭看了眼蕭鳴:"二皇子...你受傷了?"
    蕭鳴這才發現自己左袖在滴血,是方才巷戰裏被劃的。
    他扯下外袍係在腰間,血珠順著手臂往下淌:"無妨。
    你速去,子時三刻前必須鬧起來。"
    孫秀才的身影消失在月門後,蕭鳴摸出蘇瑾怡塞給他的半塊玉牌——是塊殘舊的龍紋玉,缺口處還沾著她的血。
    他將玉牌貼在唇邊,低笑一聲:"蘇瑾怡,你最好別讓我等太久。"
    此時的蘇瑾怡正沿著陳尚書給的地圖,從西三所的排水道往內宮鑽。
    排水道裏泛著黴味,她的臉蹭到潮濕的磚壁,涼得刺骨。
    張全打著火折子在前頭引路,趙四斷後,手裏的短刀在火光下閃著冷光。
    "到了。"張全停住腳步,用刀尖挑起一塊鬆動的磚,"這是儲冰室的暗門。"
    蘇瑾怡剛鑽出排水道,就聞到一股甜腥氣——是屍粉的味道。
    儲冰室裏堆著半融化的冰塊,在月光下泛著幽藍,而在冰塊之間,整整齊齊碼著七口紅漆木匣,匣蓋上用朱砂畫著黑蓮紋。
    "是黑蓮教的標記。"趙四壓低聲音,"我在揚州見過,裏麵裝的都是帶疫毒的屍塊。"
    蘇瑾怡摸出骨錐,輕輕撬開最近的木匣。
    匣蓋掀開的瞬間,她差點嘔出來——裏麵是半具嬰兒的骸骨,骨頭縫裏塞滿了暗紅色的粉末,正隨著冰塊融化的水往下滴。
    "他們要把屍粉混進冰裏。"蘇瑾怡的聲音在發抖,"等冰塊運到各宮,融化的水就會帶著疫毒滲入飲食...陳尚書說的沒錯,這是要從內宮開始,讓整個京城都染病。"
    "蘇姑娘!"張全突然拽她的衣袖,"有人來了!"
    腳步聲從儲冰室門口傳來,混著細碎的交談:"教主說今夜必須把七口匣子都推進冰窖,等明日早膳..."
    "閉嘴!"另一個聲音更陰狠,"要是走漏風聲,你全家都得去給疫鬼當祭品。"
    蘇瑾怡迅速做了個手勢,張全和趙四躲到冰堆後麵。
    她自己則蹲在木匣旁,指尖沾了點屍粉——黏糊糊的,帶著腐肉的腥氣。
    她摸出懷裏的桂花糕,那是蕭鳴今早硬塞的,此刻已經被體溫焐軟了。
    她把桂花糕掰碎,混著屍粉撒在門口的磚縫裏,又撿起兩塊碎冰,悄悄放在木匣頂部。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兩個黑衣人提著燈籠走進來。
    當先的那個剛邁過門檻,就被磚縫裏的桂花糕絆了一下,燈籠差點掉在地上。"他娘的,誰..."
    話音未落,蘇瑾怡甩出骨錐,精準地紮在他手腕上。
    黑衣人痛呼一聲,燈籠砸在冰堆上,碎冰濺起來,正好打在木匣頂部的冰塊上——那兩塊碎冰是她特意擺成的,此刻墜落時撞開了另一口木匣的蓋子。
    腐臭的屍粉隨著碎冰揚起,兩個黑衣人立刻捂住口鼻後退。
    蘇瑾怡趁機抄起地上的燈籠,用力砸向冰堆。
    燈籠裏的火油濺出來,遇火即燃,瞬間將儲冰室映得通紅。
    "救火!
    救火!"外麵傳來喊叫聲,顯然是張全和趙四在製造動靜。
    兩個黑衣人慌了神,轉身要跑,卻被蘇瑾怡用骨錐釘住腳腕,摔倒在地上。
    "說!
    冷無痕在哪?"蘇瑾怡踩著其中一人的手背,骨錐抵在他喉結上。
    黑衣人疼得冷汗直冒:"教...教主在承乾宮!
    他說要等...等瘟疫起,就去見皇帝!"
    蘇瑾怡的心跳漏了一拍——承乾宮,那是皇帝日常批奏本的地方。
    她拔起骨錐,轉身就跑,卻聽見身後傳來冷笑:"蘇姑娘,別來無恙啊。"
    她猛地回頭,看見冷無痕站在儲冰室門口,青黑繡紋的大氅被火光映得泛紅,手裏搖著一把湘妃竹折扇。
    他的眉尾有道刀疤,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此刻正隨著笑容扭曲成蜈蚣的形狀。
    "好個鑒骨奇才。"冷無痕的聲音像浸在蜜裏的刀,"能找到這裏,倒是比我想象中聰明些。"
    蘇瑾怡後退兩步,後背抵上冰堆。
    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快得像擂鼓。
    冷無痕的氣影在她眼裏變成一團黑霧,正緩緩向她逼近,每一步都帶起腥風。
    "你以為殺了我手下,就能阻止瘟疫?"冷無痕的折扇"啪"地打開,露出上麵畫的黑蓮,"七口木匣,我早讓人送到景仁宮、鍾粹宮、延禧宮...儲冰室不過是個幌子。"他突然逼近,折扇挑起蘇瑾怡的下巴,"不過沒關係,等會你和蕭鳴的屍體,會成為最好的祭品。"
    蘇瑾怡咬碎舌尖,血腥味湧進嘴裏——疼,才能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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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見冷無痕腰間掛著個青銅鈴鐺,正是前幾日在義莊命案現場發現的證物。"黑蓮教的引魂鈴。"她低笑,"你殺了那麽多人,就不怕他們的鬼魂來找你?"
    冷無痕的瞳孔驟縮,折扇重重拍在她肩頭:"嘴硬!"他反手抽出腰間的軟劍,劍尖抵在她心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劍硬。"
    就在這時,儲冰室的屋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響。
    蕭鳴提著玄鐵劍躍下來,衣擺還沾著李侍衛的血,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柄出鞘的劍。"蘇瑾怡!"他喊她的名字,聲音裏帶著她從未聽過的顫抖。
    冷無痕的軟劍刺偏了半寸,擦著蘇瑾怡的鎖骨劃過,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蕭鳴的玄鐵劍已經劈到,冷無痕旋身避開,軟劍纏住玄鐵劍的劍身,兩人的內力相撞,震得儲冰室的冰塊簌簌掉落。
    "走!"蕭鳴大喊,"去承乾宮!"
    蘇瑾怡這才反應過來,冷無痕剛才的話是騙她的——真正的疫源在承乾宮。
    她抓起地上的骨錐,朝著冷無痕的手腕擲去。
    冷無痕慌忙閃避,蕭鳴趁機揮劍斬斷他的軟劍,劍尖抵住他咽喉。
    "束手就擒。"蕭鳴的聲音冷得像冰,"否則..."
    "否則如何?"冷無痕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後合,"你以為我會像那些廢物一樣求饒?"他的手摸向口中,蘇瑾怡眼尖地看見他舌下有粒黑色藥丸。
    "別讓他吃!"她撲過去,卻慢了一步。
    冷無痕吞下藥丸,嘴角立刻溢出黑血。
    他伸手入懷,甩出一封密信,正好落在蘇瑾怡腳邊。
    "蕭鳴..."冷無痕的聲音越來越弱,"你娘的牌位...還在皇陵的...偏殿裏..."
    他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死不瞑目。
    蕭鳴蹲下身,用劍尖挑起密信,封皮上蓋著黑蓮教的印記。
    蘇瑾怡湊過去,看見蕭鳴的手指在發抖,指節泛白。
    "他說的...是真的?"蘇瑾怡輕聲問。
    蕭鳴沒有回答,隻是將密信遞給她。
    蘇瑾怡剛要打開,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孫秀才帶著太學生們來了,喧鬧聲像潮水般湧進儲冰室。
    月光透過破碎的屋頂灑下來,照在密信的封皮上。
    蘇瑾怡的指尖觸到那枚黑蓮印,突然想起蕭鳴今早塞給她的桂花糕,甜得發膩,此刻卻像含了口黃連。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撕開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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