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暗夜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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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將軍的鞋底碾過最後一截枯枝時,廢棄的山神廟終於在樹影裏顯出輪廓。
廟門半懸,褪色的紅漆剝落如瘡痂,供桌上的積灰裏落著半塊殘香,在夜風中散著若有若無的檀木味。
蕭鳴懷裏的蘇瑾怡突然抖了一下。
她的額頭燙得驚人,汗濕的碎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指尖還攥著他衣襟的一角,指節泛著青白。"到了。"他放輕腳步,在廟門前頓住,"吳叔,你先帶趙書生進去,我看看小蘇的情況。"
吳將軍背著趙書生的動作頓了頓。
趙書生瘦得像根麻稈,此刻縮成一團,下巴抵著吳將軍的肩甲,眼睛直勾勾盯著廟門上方的斷匾——"顯靈"兩個字隻剩半拉"靈",在月光下像道滲血的傷口。"別怕。"吳將軍甕聲說,"老子當年在雁門關守夜,狼崽子扒著城牆嚎都沒抖過,這破廟能有啥?"他踹開腳邊的碎石,大步跨了進去。
蕭鳴扶著蘇瑾怡坐在廟前的石墩上。
夜露打濕了她的裙角,他解下外袍裹住她,手指碰到她後頸時,觸到一片灼人的滾燙。"還能撐嗎?"他低頭看她,喉結動了動,"要是撐不住,我們就...先找王藥師的藥。"
蘇瑾怡閉了閉眼。
太陽穴的灼燒感像有把小錘子在敲,眼前又閃過沈知縣後頸的血珠,玄色鬥篷下的月牙疤。
她攥住蕭鳴的手腕,指甲掐進他皮膚:"必須確認這裏安全。"話音未落,她已摸出驗骨刀。
刀身映著月光,她將刀尖輕輕點在石墩上——鑒骨術發動時,骨骼的震顫會順著金屬傳到她掌心。
石屑簌簌落下。
蘇瑾怡的睫毛劇烈顫動,額角的汗滴砸在刀麵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廟後的老槐樹、坍塌的偏殿、供桌下的鼠洞...所有藏在暗處的輪廓在她感知裏逐漸清晰。
沒有埋伏的腳印,沒有兵器的冷鐵味,連蛛網的顫動都正常得像被風掃過。"安全。"她鬆開刀,整個人癱進蕭鳴懷裏,"但...赤焰盟的人,可能已經盯上我們了。"
廟內突然傳來響動。
吳將軍踢開供桌前的破蒲團,刀尖挑起一團灰布——是趙書生剛才被嚇掉的包袱。"裏頭裝的啥?"他扯開口繩,幾本舊書"嘩啦"掉出來,最上麵一本《永寧地理誌》的封皮磨得起了毛邊。
趙書生撲過來要搶,被吳將軍拎著後領提起來:"跑江湖的書生帶這麽多書?"
"我...我是真的遊曆學者!"趙書生的臉漲得通紅,"之前在茶棚說的都是實話,我就是想記錄各州的民俗...真不是故意泄露你們行蹤的!"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死死摳住吳將軍的手腕,"那天我見你們衣著不凡,又問赤焰盟的事,想著...想著或許能寫進遊記裏..."
蘇瑾怡扶著蕭鳴的胳膊走進來。
她盯著趙書生懷裏的書,忽然伸手抽出一本《京城輿圖》。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半片銀杏葉,葉脈裏沾著墨漬:"你畫的?"
趙書生的喉結動了動:"我...我喜歡畫地圖,標些小巷子、暗門什麽的...方便投宿。"他的目光掃過蘇瑾怡手裏的刀,突然跪下來,"我發誓,要是害你們,天打五雷轟!
求你們別趕我走,我...我可以幫忙!"
"起來。"蘇瑾怡把書還給他,"你留下。"她轉身看向吳將軍和蕭鳴,"他若想害我們,早該在林子裏就跑了。"她指腹蹭過驗骨刀的刀背,"但必須留在廟裏,別露麵。"
趙書生拚命點頭,縮到供桌底下,把包袱緊緊摟在懷裏。
吳將軍哼了一聲,蹲下來用刀尖在地麵劃拉:"說正事。
進京城,我有個舊部在南門當值,叫周九,當年在我手底下當過百夫長。"他劃了個圈,"從西城牆的排水渠摸進去,周九能在裏頭接應。"
"太冒險。"蕭鳴按住他的手腕,"赤焰盟的人能找到林子裏,說明他們在城門口有眼線。
我們需要先摸清沈知縣和方太醫的動向——"他看向蘇瑾怡,"小蘇之前看到的祭台,可能和他們的計劃有關。"
蘇瑾怡摸出懷裏的半塊碎玉。
這是從沈知縣屍身上撿的,玉質溫涼,刻著模糊的火紋:"赤焰盟要的不止是殺人。"她的聲音低下來,"沈知縣是朝廷命官,方太醫管著太醫院,他們背後的玄衣人...可能在籌謀更大的事。"
廟外的風突然大了。
供桌上的殘香"啪"地斷成兩截,火星子濺在積灰上,亮起一點幽藍。
吳將軍扯下腰間的酒囊灌了口,酒液順著胡子往下淌:"那老子就先去會會周九。"他把刀往肩上一扛,"子時三刻,西城牆第三塊青石板,敲三下。"
蕭鳴看了眼蘇瑾怡。
她的臉色比剛進廟時更白,但眼底的光卻亮得驚人。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我和你一起去。"
"不。"蘇瑾怡按住他的手,"你留在廟裏守著趙書生,順便...查查這玉的來曆。"她摸出驗骨刀遞給他,"要是有動靜,用刀背敲柱子,三聲長,兩聲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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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鳴的手指在刀麵上頓了頓,最終還是接過去。
他盯著蘇瑾怡的眼睛,輕聲說:"小心。"
吳將軍已經走到廟門口。
他回頭衝蘇瑾怡招了招手,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像根立在地上的刀。
蘇瑾怡深吸一口氣,把碎玉塞進衣襟,跟著走了出去。
廟門"吱呀"合上的瞬間,趙書生從供桌底下探出腦袋。
他望著蕭鳴手裏的驗骨刀,喉嚨動了動,終究沒敢說話。
蕭鳴走到窗邊,月光透過破窗欞灑在他臉上,把輪廓割成明暗兩半。
他摸出懷裏的火折子,點燃供桌上的殘香,火星子映著碎玉上的火紋,突然明滅了一下。
西城牆外的排水渠泛著腥氣。
蘇瑾怡彎腰鑽進洞口時,衣擺沾了層黑黢黢的淤泥。
吳將軍舉著火折子走在前麵,火光裏能看見渠壁上的青苔,還有幾枚生鏽的箭頭——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戰亂留下的。
"到了。"吳將軍停住腳步。
渠頂傳來悶悶的敲擊聲,三下,停頓,再三下。
他用刀背敲了敲渠壁,上方立刻傳來鬆動的磚響。
一塊青石板被掀開,露出半張布滿胡茬的臉:"吳副指揮使?"
"周九。"吳將軍咧嘴笑了,"你小子,胡子比當年還長。"
周九伸手把蘇瑾怡拉上去。
城牆根的陰影裏,他上下打量她:"這位是...?"
"自己人。"吳將軍拍了拍他的肩,"多餘的別問,按老規矩辦。"
周九點頭,從懷裏摸出兩塊腰牌。
銅質的腰牌刻著禁軍的虎頭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南門偏門沒設崗,跟我來。"他貓著腰往前跑,影子在城牆上晃得像隻大壁虎。
蘇瑾怡跟著他跑過兩條巷子。
青石板路被夜露打濕,倒映著零星的燈火。
前麵出現一扇朱漆小門,周九敲了七下,門裏傳來插銷滑動的聲音。
開門的是個係著藍布圍裙的老婦,見了周九便點頭:"先生在東屋。"
東屋的燭火亮著。
蘇瑾怡推開門,首先聞到的是草藥味——艾草混著當歸,濃得嗆人。
土炕上堆著幾摞醫書,牆角的藥櫃上落著層薄灰,隻有中間的抽屜被頻繁拉開過,邊緣磨得發亮。
"這是我表妹家。"吳將軍解釋,"她男人走得早,在太醫院當雜役,去年...被方太醫的人逼死了。"他的聲音沉下來,"她恨赤焰盟,比我們還狠。"
老婦端來兩碗熱粥。
蘇瑾怡喝了一口,米香混著薑味,胃裏頓時暖了。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的一聲,驚飛了簷角的麻雀。
"方太醫這兩天總往城南的玉清觀跑。"老婦突然說,她的手攥著圍裙角,指節發白,"昨天我去送藥,聽見他跟觀主說...說"三日後月圓,龍鳳雙璽歸位"。"
蘇瑾怡的筷子"當"地掉在碗裏。
她抓住老婦的手:"龍鳳雙璽?
那不是...前朝的傳國玉璽?"
老婦點頭:"方太醫說,隻要用活人血祭,就能喚醒璽裏的...什麽東西。
沈知縣的血,就是頭一祭。"她的聲音發抖,"我聽見觀主問他,"玄衣使那邊可還有交代?
"方太醫笑了,說"月牙疤的主子,要的是整個永寧國的命"。"
吳將軍的刀"噌"地出鞘一半。
刀光映著他發紅的眼睛:"三日後,玉清觀。"
蘇瑾怡摸出碎玉。
火紋在燭火下泛著暗紅,像要燒起來:"這是沈知縣身上的。"她看向老婦,"您可見過類似的?"
老婦湊近看了看,突然倒抽一口涼氣:"太醫院的密室!
方太醫總鎖著的那間,門上的鎖就是這紋路!"她抓住蘇瑾怡的手腕,"我帶你們去!"
窗外的更夫又敲了一下。
這次聲音發悶,像被什麽捂住了。
蘇瑾怡猛地轉頭,看見窗紙上映著個瘦長的影子——是個人,正踮著腳往屋裏看。
"有埋伏!"吳將軍撲過去拉開老婦,刀鞘砸在窗欞上。
窗戶"嘩啦"碎了,月光漏進來,照見地上半枚墨錠——和林子裏玄衣人碾的那種一模一樣。
蘇瑾怡的太陽穴又開始灼燒。
這次她沒躲,反而迎著痛意睜大眼睛。
眼前的重影裏,玉清觀的祭台浮了出來,方太醫舉著銀指甲,沈知縣的血正順著台沿往下淌。
玄衣人站在陰影裏,左眉骨的月牙疤裂著細縫,血珠滴在龍鳳雙璽上,璽身突然泛起紅光。
"小蘇!"吳將軍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蘇瑾怡踉蹌一步,撞在桌角上。
老婦扶住她,摸到她後頸的冷汗:"姑娘這是...中了邪?"
"不是邪。"蘇瑾怡喘著氣,"是鑒骨術...在告訴我,敵人要動手了。"她攥緊碎玉,"三日後,玉清觀。
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拿到龍鳳雙璽。"
吳將軍把刀重重插在桌上:"老子去調禁軍!"
"不行。"蘇瑾怡搖頭,"赤焰盟能滲透到沈知縣和方太醫,禁軍中未必沒有他們的人。"她看向老婦,"您說的太醫院密室,能進去嗎?"
老婦點頭:"我有鑰匙。"她從懷裏摸出個銅鑰匙,"是我男人臨死前塞給我的,說方太醫在密室裏藏著見不得人的東西。"
更夫的梆子聲突然停了。
整座城像被按了靜音,連蟲鳴都沒了。
蘇瑾怡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玉清觀方向。
那裏的天空泛著不自然的暗紅,像被血浸過。
她摸了摸衣襟裏的碎玉,觸感比剛才更燙,仿佛在提醒她——有些秘密,就要浮出水麵了。
東屋的燭火突然滅了。
老婦摸索著去點,卻被蘇瑾怡攔住。
她望著窗外的黑暗,輕聲說:"別點了。"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三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像把未出鞘的刀。
廟那邊,蕭鳴正把最後一頁輿圖放回趙書生的包袱。
他抬頭時,看見供桌上的殘香不知何時燃到了盡頭,灰燼裏埋著半枚墨錠——和林子裏那個玄衣人手裏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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