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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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門前的銅鶴香爐飄著淡煙,蘇瑾怡的鞋底蹭過青石板,發出細碎的聲響。
    張校尉攥著腰刀的指節發白,陳尚書的官服前襟還沾著晨霧的濕意——三人剛跨進門檻,便有小黃門小跑著迎上來:\"蘇姑娘?
    陳大人?
    陛下在偏殿候著了。\"
    偏殿裏檀香縈繞,皇帝正捏著茶盞,青瓷盞底在案上叩出輕響。
    蘇瑾怡剛要跪,便被他抬手止住:\"不必虛禮,快呈玉璽。\"
    絲帕展開的瞬間,龍鳳雙璽的冷光刺破了殿內的暖香。
    皇帝的指尖在龍紋上輕輕一撫,眼尾的細紋驟然收緊。
    蘇瑾怡看著他鬢角的白發,突然想起前日在城樓上見他閱兵時的威嚴,此刻卻像被抽去了脊骨般,整個人陷進了紫檀木椅裏。
    \"趙禦史偽造慕容嫣通敵的告示,沈知縣私刻玉璽調兵...\"她聲音發緊,喉間像堵著團棉絮,\"這方玉璽是從蕭鳴那裏拿來的,原該在暗閣裏。\"
    \"暗閣?\"皇帝突然抬眼,目光如刀,\"你怎知暗閣?\"
    蘇瑾怡的後頸泛起涼意。
    幻境裏蕭鳴站在暗閣的畫麵突然湧上來,她摸到頸間的玉佩,觸手生溫——那是蕭鳴送的,說是能避邪。\"臣女...曾在夢中見過。\"她垂眸,指甲掐進掌心,\"但無論如何,趙禦史的人追了我們整夜,他們怕這玉璽揭穿陰謀。\"
    皇帝突然拍案,茶盞震得跳起來。\"傳刑部、大理寺!\"他對著殿外吼,聲音裏帶著破音,\"把趙禦史的家抄了!
    沈知縣的案卷調上來!\"
    小黃門連滾帶爬跑出去,殿內的燭火被穿堂風刮得搖晃。
    蘇瑾怡正要退下,太陽穴突然像被錐子紮了一下。
    她扶住案角,眼前的龍紋開始扭曲——蕭鳴站在金鑾殿中央,玉璽在他手中泛著冷光,他望著她的眼神,像深冬的井,黑沉沉見不到底。
    \"蘇姑娘?\"陳尚書的手搭上她肩膀,\"可是累著了?\"
    蘇瑾怡甩了甩頭,冷汗順著後頸滑進衣領。
    她望著皇帝案頭的玉璽,突然覺得那龍紋像活了,正吐著信子盯著自己。\"陛下,臣女想留在宮中幾日。\"她咬了咬舌尖,\"近日總有些...怪夢,怕與這玉璽有關。\"
    皇帝盯著她發白的臉,突然歎了口氣:\"去偏殿歇著吧。
    孫先生在禦書閣,你若有疑問,不妨找他問問。\"
    禦書閣的檀香比偏殿更濃。
    孫秀才正踮腳夠第三層的《皇輿要覽》,青衫被穿堂風掀起一角。
    聽見腳步聲,他轉頭笑:\"蘇姑娘可是為玉璽來的?\"
    蘇瑾怡關上門,絲帕裏的玉璽還留著皇帝掌心的溫度。\"孫先生可知這玉璽的來曆?\"
    孫秀才的手指在書脊上頓住。
    他放下書,從袖中摸出個銅鑰匙,打開最裏層的檀木櫃。
    泛黃的絹帛展開時,蘇瑾怡看見上麵畫著與玉璽一模一樣的龍鳳紋,旁邊用朱砂寫著:\"雙璽合,藏鑰現;藏鑰出,天下分。\"
    \"前朝滅亡時,皇室將寶藏埋在漠北,用雙璽為鑰。\"孫秀才的聲音壓得極低,\"但更要緊的是這行小字——\"他指著絹帛右下角,\"當年太祖皇帝奪位,前朝遺孤藏了份密詔,說雙璽若落異姓之手,天下人可共討之。\"
    蘇瑾怡的指尖在絹帛上發抖。
    她想起幻境裏蕭鳴的眼神,突然明白那冷光不是玉璽的,是他眼底的暗潮。\"所以趙禦史要偽造慕容嫣通敵...\"她喃喃,\"是想讓天下人以為雙璽該回到前朝後人手裏?\"
    \"正是。\"孫秀才將絹帛重新收好,\"蘇姑娘,這玉璽如今在陛下手裏是定海神針,若有一日...\"他沒說完,隻是朝她拱了拱手,\"我能說的,也就這些了。\"
    回府衙的馬車上,陳尚書靠在車壁上打盹,張校尉握著韁繩的手青筋凸起。
    蘇瑾怡掀開簾子,看街兩邊的商鋪正陸續開門,賣早點的擔子飄來油香——可她知道,這平靜下藏著刀。
    \"張校尉,\"她摸出腰間的匕首,用帕子擦著刀刃,\"府衙的守衛得加一倍。
    趙禦史的人沒抓到玉璽,絕不會罷休。\"
    \"末將這就去調禁軍。\"張校尉勒住馬,轉身時鎧甲發出輕響,\"不過...蕭公子那邊?\"
    蘇瑾怡的手頓住。
    她想起幻境裏蕭鳴的模樣,喉間像塞了塊冰。\"他若來,讓他在偏廳等。\"她把匕首插回腰間,\"我自有分寸。\"
    話音剛落,門房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蘇姑娘,李夫人求見!\"
    李夫人的馬車停在府衙外,車簾繡著並蒂蓮,邊角卻磨得起了毛。
    她下馬車時扶著丫鬟的手,腕間的翡翠鐲子撞出輕響,可蘇瑾怡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像塗了層墨。
    \"蘇姑娘,\"李夫人一進花廳便跪了,\"沈知縣要反!\"她扯著蘇瑾怡的裙角,指甲幾乎掐進布料裏,\"他和趙禦史聯絡了西市的地痞,明日寅時要燒糧倉,然後宣布慕容嫣是正統,說陛下私藏前朝玉璽...\"
    蘇瑾怡的太陽穴又開始跳。
    她扶起李夫人,摸到她後背的冷汗——這不像裝的。\"你如何知道?\"
    \"沈知縣醉酒時說的。\"李夫人抬頭,眼眶通紅,\"我原是他的通房,他...他說事成之後要殺我滅口...\"她突然抓住蘇瑾怡的手,\"求你救救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花廳外的梧桐葉沙沙響。
    蘇瑾怡望著李夫人顫抖的肩頭,想起前日在牢裏見她時,她還哭哭啼啼說沈知縣冤枉。\"張校尉,\"她提高聲音,\"帶李夫人去後堂用茶。\"等張校尉領人退下,她又補了句,\"派兩個穩婆跟著。\"
    李夫人被扶走時,眼角掃過她腰間的匕首。
    蘇瑾怡摸出玉佩,觸手滾燙——這是她每次要做重要決定時的征兆。\"去把張校尉叫回來。\"她對丫鬟說,\"再讓人備馬。\"
    張校尉進來時,鎧甲上還沾著晨露。\"末將聽候差遣。\"
    \"你帶二十個禁軍去西市,盯著糧庫。\"蘇瑾怡扯下腰間的玉佩塞給他,\"若有動靜,立刻放信號彈。
    我留在府衙,等陳大人調文書。\"
    張校尉接過玉佩,手指在玉墜上摩挲片刻。\"蘇姑娘放心。\"他轉身要走,又回頭笑了笑,\"末將這條命,早該交給你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後,蘇瑾怡突然一陣眩暈。
    她扶住桌角,眼前閃過一片刀光——張校尉被七八個黑衣人圍住,鎧甲裂開道口子,血正順著大腿往下淌。
    他握著她的玉佩,朝她的方向喊了句什麽,嘴型像是\"快走\"。
    \"來人!\"蘇瑾怡抓起案上的令牌,\"備馬!
    召集所有能調動的人手!\"
    丫鬟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混著遠處突然炸響的銅鑼。
    蘇瑾怡摸出袖中的匕首,刀刃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她知道,這一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