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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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怡的馬蹄踏碎晨霧時,府衙門樓下的石獅子還沾著露水。
她翻身下馬,玄色裙角掃過青石板,腰間骨刀的流蘇被風卷得獵獵作響——這是她昨日連夜命人在刀柄新纏的紅繩,說是能鎮邪,此刻倒真成了她掌心最實在的依仗。
\"傳所有捕快、文書、雜役到前院集合!\"她話音未落,隨身暗衛已撞開府衙朱漆大門。
門軸發出的吱呀聲驚飛了簷下麻雀,驚得正在掃院子的老仆差點摔了掃帚。
前院的銀杏樹下,陳尚書正捧著茶盞看文書,見她大步流星過來,鏡片後的目光立刻凝成了針:\"蘇姑娘這是...\"
\"陳大人,借一步說話。\"蘇瑾怡攥著他衣袖往偏廳帶,袖中還攥著半塊從錢統領衣袋裏摸出的玄鐵令牌——邊角刻著玄冥閣特有的鬼麵紋。
偏廳門\"砰\"地合上,她將令牌拍在案上,\"十五夜祭天,玄冥閣要借沈知縣的手擁立慕容嫣,西市糧棧藏了五百死士,調兵虎符在第三排糧袋下。\"
陳尚書的茶盞\"當啷\"掉在地上。
他顫巍巍扶住桌角,灰白胡須跟著嘴唇一起抖:\"慕容嫣...那是前朝睿王遺孤?
當年睿王謀逆被先皇誅九族,這丫頭竟還活著?\"
\"孫書生前日解了半卷《承平起居注》,說睿王當年是替先皇頂罪。\"蘇瑾怡指尖抵著眉心,鑒骨術帶來的灼痛還未完全消散,\"雙璽現世,她便有了正統之名。
錢統領說他們要火燒西市引民亂,到時候禁軍分兵救火,祭天儀仗隊便是甕中之鱉。\"
陳尚書突然抓住她手腕:\"蘇姑娘可信那錢統領?\"
\"他腿上的傷是墨無痕的蛇形鞭抽的。\"蘇瑾怡擼起自己衣袖,露出小臂上淡粉色的舊疤,\"去年我在義莊查懸案,被這鞭梢掃過,傷口三天才能結痂。
錢統領的血還在滲,說明是昨夜受的刑——墨無痕要滅口,他才狗急跳牆。\"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鐵器碰撞的脆響。
蘇瑾怡猛地轉頭,窗紙被風掀起一角,正看見十餘個黑衣蒙麵人翻上府衙圍牆,腰間短刀在晨光裏泛著冷光。
\"刺客!\"守在門口的捕快吼了一嗓子,前院頓時亂作一團。
陳尚書踉蹌著去摸案頭的鎮紙,蘇瑾怡已抽出骨刀,刀尖挑開窗閂:\"陳大人去後堂躲著,讓雜役把地契賬冊全搬進地窖!\"
\"蘇姑娘!\"陳尚書扯住她後襟,\"你...\"
\"我守前院。\"她反手拍了拍他手背,這才發現老人的手冷得像冰,\"您信我,當年在亂葬崗剖二十具腐屍都沒怕過,幾個毛賊傷不著我。\"
話音剛落,為首的刺客已躍入院中。
他手中短刀劈向正在關門的捕快,蘇瑾怡旋身錯步,骨刀橫削過對方手腕——這是她跟蕭鳴學的\"卸甲式\",專破近身短刃。
刀鋒入肉的悶響混著刺客的悶哼,血珠濺在她月白中衣上,開出朵猙獰的花。
\"張校尉呢?\"她踢飛刺客手中短刀,餘光瞥見院門口湧進更多禁軍。
張校尉的玄甲在人群中格外顯眼,他手持斬馬刀,刀背磕在門框上發出轟鳴:\"末將在!
蘇姑娘,末將帶二十人守大門,您去側門!\"
蘇瑾怡注意到他甲胄上有道新裂痕,像被重劍劈的——和她鑒骨術裏看見的一模一樣。
她心裏一緊,卻還是揚聲喊:\"守住照壁!
他們要衝後堂劫陳大人!\"
刺客的攻勢在一刻鍾後弱了下去。
最後一個蒙麵人被張校尉挑飛短刀時,蘇瑾怡正蹲在屍體旁翻找——每個刺客腰間都別著個青竹藥囊,打開後是暗紅色藥粉,湊近能聞見鐵鏽味混著苦杏仁香。
\"是見血封喉散。\"蕭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瑾怡沒回頭也知道他穿的是玄色暗紋錦袍,這種繡著雲雷紋的料子,整個京城隻有皇子府的繡娘能織。
\"怎麽來了?\"她將藥囊收進袖中,站起身時撞在他腰間玉佩上,\"不是說在皇子府等消息?\"
\"等消息?\"蕭鳴指尖掠過她染血的中衣,目光沉得像深潭,\"方才城牆上的狼煙是我放的,十五夜祭天的護衛調令在我手裏。
要阻止暴亂,得先端了玄冥閣老巢。\"
蘇瑾怡後退半步,讓他的手落了空。
她記得三天前在義莊,蕭鳴也是這樣突然出現,說\"這具骸骨的指骨有舊傷,是練過梅花樁的\"——而她當時剛用鑒骨術看出死者生前是玄冥閣暗樁。
\"老巢在哪?\"她問,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骨刀刀柄。
\"西郊外的廢鐵廠。\"蕭鳴從袖中摸出張地圖,展開時露出半截龍紋暗記,\"昨夜有暗衛探到,墨無痕的人在那搬了十口棺材。\"
蘇瑾怡盯著地圖上圈紅的位置。
廢鐵廠離西市糧棧不過二裏地,若真藏了死士,救火的禁軍剛好能被兩麵夾擊。
她攥緊骨刀:\"現在去。\"
\"等張校尉帶人清完府衙。\"蕭鳴按住她肩膀,\"你中衣上的血還沒擦。\"
\"擦什麽?\"蘇瑾怡扯下腰間帕子隨便抹了把,\"血能鎮邪。\"
廢鐵廠的鐵門鏽得厲害,蕭鳴用劍鞘一撬就開了。
鐵鏽混著腐臭撲麵而來,蘇瑾怡皺了皺眉——這味不對,不像是死士藏糧的地方,倒像...
\"小心!\"蕭鳴突然拽著她往旁一滾。
頭頂傳來箭矢破空聲,釘在身後的斷牆上,箭頭淬著和刺客藥囊裏一樣的紅粉。
蘇瑾怡反手甩出骨刀,刀身擦著左側黑衣人的脖頸劃過,在牆上釘住個血手印。
她借著刀光看清了——十餘個黑衣人正從廢鐵堆後圍過來,每人手中都是帶棱的狼牙棒,和之前府衙的刺客用的短刀不同。
\"是玄冥閣暗樁隊。\"蕭鳴的劍出鞘時帶著龍吟,\"他們專練近身搏殺,狼牙棒破甲。\"
蘇瑾怡的鑒骨術突然灼痛。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左側第三個黑衣人揮棒的軌跡在她眼裏慢了半拍——他左腿微屈,這是要跳起來砸頂門的起手式。
她旋身避開,骨刀反手刺進他肋下,血濺在廢鐵上,發出\"嗤\"的聲響。
\"後麵!\"蕭鳴的劍挑開右邊襲來的狼牙棒,\"他們要拖時間!\"
蘇瑾怡這才發現,打鬥聲裏混著鐵器挪動的悶響。
她踢開腳邊的黑衣人,順著聲音望去——最裏麵的廢鐵堆後,有口紅漆棺材正被推開,露出裏麵碼得整整齊齊的火藥包,引線已經點燃,滋滋冒著火星。
\"蕭鳴!\"她撲過去抓起火藥包,卻被爆炸的氣浪掀得撞在牆上。
耳邊嗡鳴中,她看見蕭鳴揮劍斬斷最後幾根引線,而棺材裏,墨無痕正倚著棺壁笑,手裏還攥著半瓶毒藥。
\"蘇姑娘,別來無恙啊。\"墨無痕的聲音像浸了冰水,\"我就知道你會來。\"
蘇瑾怡抹去嘴角的血,骨刀指向他咽喉:\"虎符在哪?死士在哪?\"
\"虎符在西市糧棧,死士在...\"墨無痕突然嗆咳起來,嘴角溢出黑血,\"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他反手將一個黃絹包扔給蘇瑾怡,\"雙璽的秘密...在這信裏。\"
蘇瑾怡接住時,他的手已經垂了下去。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掀開他衣襟——心口處有個青紫色的指印,是中毒的跡象。
\"他早服了毒。\"蕭鳴蹲下來,用劍挑開黃絹,\"這信是提前寫好的。\"
信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瀕死時寫的:\"雙璽啟,玄門開,前朝龍氣聚於祭天台。\"最後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鬼麵紋。
蘇瑾怡的指尖在\"祭天台\"三個字上頓住。
她想起錢統領說的\"十五夜祭天\",想起鑒骨術裏的火光,突然覺得後頸發涼——原來墨無痕的目標不是西市,是祭天台上的皇帝!
\"走。\"蕭鳴扯了扯她衣袖,\"回府衙,得重新部署。\"
蘇瑾怡剛要起身,廢鐵廠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那聲音像悶雷般滾過來,混著鐵器摩擦的輕響——是有人穿著重甲在跑動。
她和蕭鳴對視一眼,同時握緊了武器。
風卷著鐵鏽味灌進大門,腳步聲越來越近,蘇瑾怡甚至聽見了帶頭那人甲胄上的環佩碰撞聲。
\"是玄冥閣的人。\"蕭鳴的劍在掌心轉了個花,\"他們追來了。\"
蘇瑾怡將信塞進懷裏,骨刀在指尖轉了個圈。
她望著門外越來越亮的天光,突然想起錢統領說的\"離十五夜隻剩三天\"——現在,怕是連三天都不到了。
\"走地道。\"她拽著蕭鳴衝向廢鐵堆後的暗門,\"我前日查案時發現的,能通到城外。\"
背後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
蘇瑾怡剛推開暗門,就聽見為首那人的冷笑:\"蘇姑娘,別急著走啊——墨樓主交代了,要請你去祭天台看場好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