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襄城郡守府的屋簷下結著冰棱，幹淨透明煞是好看。喬菁菁將鎏金手爐往懷裏攏了攏，忽然看見澹台舟攥著奏報的手指節發白。
    “燕國禦史當朝撞柱？”她湊近燭火細看奏報，“這個叫林景明的禦史，在朝會上說太後克扣軍餉修建避暑行宮？”
    澹台舟將炭盆撥得更旺些，火星劈啪炸開：“燕太後當場杖斃了三個附議的言官。但那些血書檄文...”他忽然止住話頭，目光落在窗欞外簌簌落雪中。
    喬菁菁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庭院裏幾株紅梅開得正好，積雪壓彎的枝椏下，竟有隻通體雪白的信鴿在啄食草籽。
    她心頭一跳，這鴿子腿上係著金線，分明是獨有的傳信方式。
    “你說的不錯，燕太後自掘墳墓，不需要大梁有多少大動作，她自己就能將大燕給作沒了。”喬菁菁道。
    澹台舟已閃身至廊下。白鴿乖順地落在他肩頭，露出尾羽處暗繡的“琅琊”二字。
    展開密信時，他素來冷峻的眉眼罕見地泛起漣漪，
    “有消息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拓跋俊這一路過來，竟然將所經過的城池監牢全部打開，放出了裏麵的囚犯。不僅如此，他還四處抓人，臨時從各個郡縣湊了不少青壯年。現在，他的隊伍已經擴大至三萬人。”
    喬菁菁聽到這裏，急忙問道：“那他這樣做，到底是有什麽打算呢？難道他是想包抄我們嗎？”
    澹台舟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密信上，似乎在仔細琢磨其中的細節。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說道：“看起來，他似乎是朝著燕都的方向去了。他應該是想趁著燕太後現在內憂外患的時機，來個漁翁得利。”
    喬菁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托著下巴分析道：“這確實是個好時機。燕太後現在正忙著處理朝堂內部的反對聲音，恐怕根本無暇顧及外部的威脅。”
    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咦，等等，”她疑惑地說道，“白天的時候，不是說拓跋俊南下朝我們這邊來了嗎？怎麽現在又突然掉頭回去了呢？”
    澹台舟微微頷首，表示讚同，然後沉凝道：“的確如此，而且他這一路走來，不斷招兵買馬，其聲勢愈發浩大，說不定真能在燕都引發一場軒然大波。”
    頓了頓又繼續道：“以我對拓跋雍的了解，他極有可能會調集禁軍以及周邊部分駐軍前往國都，以確保自身安全。我估算，這部分兵力大概隻有兩萬左右。”
    喬菁菁聞言，若有所思地分析道：“燕皇撥給拓跋俊五千人馬，顯然是對他寄予厚望，期望他能借此有所作為。拓跋俊卻似乎並未采取任何實質性的行動，隻是出來閑逛了一圈，壯大自己的隊伍後便打道回府了。這其中的緣由，著實耐人尋味啊。”
    澹台舟將密信緩緩折疊起來，收入懷中，接著說道：“正因如此，我才推測那些流言蜚語恐怕也是拓跋俊蓄意散播的。至於他究竟是想取而代之，還是另有所圖，目前暫未可知。”
    此時，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那幾株紅梅在雪中愈發嬌豔，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一場風雲變幻，而襄城郡守府內，兩人正為了大梁的利益，在這寒夜中謀劃著新的布局。
    “戰俘他們不管了？這老皇帝不知道這七萬人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澹台舟冷笑一聲：“虛偽至極的小人，他哪裏會管這些人的死活，自己又怕死，自然顧不得這些人了。”
    沉默片刻後，澹台舟再次開口道：“不管此人是誰，這流言對我們有利。燕太後拒絕開倉放糧，如今流言一起，加上燕皇置戰俘不顧，燕國百姓定會對朝廷更加不滿。我們可趁此機會，加大在襄城開倉賑糧的宣傳，讓燕國百姓看到大梁的仁德。”
    喬菁菁聽後，連連點頭，表示讚同，“沒錯，如此一來，襄城的百姓肯定會更加傾向於我們，說不定還能吸引燕國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前來投靠呢。”
    話剛說完，玄一渾身是雪闖進門來：“稟殿下，俘虜營西北角的燕軍嘩變，打傷了我們幾十個看守！”
    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抹了把臉上的雪水，額頭上的汗珠混著融化的雪水，順著臉頰滑落。
    澹台舟聞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玄鐵劍穗因為他的動作而撞在案幾上，發出清脆的叮當作響聲。
    喬菁菁見狀，連忙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柔聲說道：“別著急，坐下慢慢說。”
    說著，她從衣袖中摸出一個小巧的青瓷瓶，遞給玄一，“讓軍醫把這凝雪膏給傷兵送去，這藥對治療傷口很有效。”
    玄一接過瓷瓶，點了點頭，但並未退下。
    喬菁菁見狀，嘴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安慰道：“大約是那些燕軍接受不了被母國拋棄的事實，心裏難受，所以才會嘩變。你不必為此置氣。先把藥送去吧，我同殿下再商議一下。”
    玄一領命退下，喬菁菁拉著澹台舟重新坐下。此時，寒梅的暗香在空氣中若有似無地浮動著，給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絲暖意。
    澹台舟的劍穗卻在燭火的映照下，晃出一道道冷光，
    喬菁菁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展顏一笑，提議道：“不如我去看看那些燕軍俘虜吧？咱們得想想辦法安撫他們，畢竟他們也是人，被拋棄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而且，那可是7萬人啊，這個存活率本就不高的時代，人力可太重要了！
    更何況這七萬人全是青壯年啊，無論是勞動力上還是繁衍後代，這些人都是一股重要力量。
    澹台舟皺著眉思索片刻後，緩緩點頭：“也好，你去或許能穩住他們的情緒。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讓玄一和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隨你一同前去。”喬菁菁笑著應下，隨後帶著侍衛們匆匆趕往俘虜營。
    到了俘虜營，隻見一片混亂，燕軍俘虜們滿臉憤懣，叫嚷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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