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是對現實的反映。可又有人說，夢境與現實是相反的。不過，無論夢境與現實之間有何聯係，有一點是不變的，夢境越是真實就越是恐怖。
    “這裏是……哪裏？”
    一個朦朧的少年身影出現在麵前。
    “他是……誰？”
    耳邊一直傳來模糊的聲音。
    “聽不清……”
    少年轉身朝著身後的小鎮跑去。
    “等等……”
    少年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眼睛……好痛。”
    火海吞沒了小鎮。
    “不要……”
    人們憤怒的聲音不斷的在腦中回蕩，如同惡魔的怒吼。
    “我不是魔女！我不是魔女！”
    猛地再次睜開眼，火海般的景象不見了。能聽見的隻有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一陣夜風吹過，讓少女不安的心靈漸漸地平靜下來。環視四周，隻有一個微弱的火堆，周圍還有一圈圓形的，淡紅色的光圈在顫動，仿佛是被黑暗阻止而停滯在那裏，火焰熾烈起來，向光圈外投射出急速的反光，裏麵的燃燒的木柴也不斷發出劈哢的聲響。
    “怎麽醒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一根木棍擺弄著火堆，就像一根魔法棒一樣火苗瞬間就旺盛了起來。菲萊順著火星的方向望去，是一個少年。
    “沒什麽，隻是做了個夢。”
    方才夢境中的畫麵還在腦中時不時地閃過。
    “想必是個噩夢吧。”
    信朝火堆中又添了些木柴，新添進去的木柴開始一點點地被火光鍍上黑色的外殼。
    “嗯。一個小時候經常會做的噩夢，明明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出現了，我還以為自己都忘記了呢。”
    菲萊一邊說著，一邊坐起來，抱著雙腿蜷縮成一團，把臉半埋進去。
    “不接著睡了嗎？明天的事情可是很多的。”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但信也不知道明天到底指的是什麽時候。無論天上還是地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森林中也到處都是黑雲和獵兵。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替你守會兒夜。”
    “守夜就不用了，陪我聊聊吧。”
    “好啊。想聽什麽？”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啊。”
    淡藍色的積屍氣如流螢一般從森林中飛出，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圈後，匯聚到信的手中，在夜風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說起來我也應該告訴你了，畢竟隻有你一個人說出來也太不公平了。”
    菲萊拿過信手中的木棍，一邊在地上畫著一邊講述那段夢境中的過去。
    遙遠的邊境線上，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鎮，和邊境線上的其它小鎮一樣，這裏唯一的作用就是充當戰爭時期的緩衝區，城內的居民也大多都是附屬種族。
    這個小鎮還有著一個奇怪的習俗，就是小鎮上的所有出生的女孩兒直到成婚前都不允許擁有名字。這是每個女孩出生起就要和祭司立下的契約。
    通常情況下，父母都會在女兒出嫁時才會把女兒的名字告訴給女婿，所以那些有名字的小女孩基本都是已經訂下了婚約的，而訂下婚約的女孩則終生不能改嫁。因為那裏的居民相信，契約一旦違背會給周圍的所有人都招來滅頂之災，因此哪怕是另一方意外去世，女孩們也隻能認命，為那個人守寡一輩子。
    不過菲萊是幸運的，她從一出生就有了名字，那是她的父親提前取好的，她的父親也和小鎮內的大多數父母一樣，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不要有太多的煩惱。可能是過度的溺愛，父親無意間說出了她的名字，本來隻要不讓外人知道這件事就無傷大雅。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喂，那邊的小妹妹，你願意和我們一起玩嗎？”
    獨自玩耍的菲萊收到了一個男孩的邀請，看起來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少爺，若是成年人心中難免會有猜忌，可對一個普通的六歲孩子，這也許就是一個邀請。
    不過不得不承認，在良好的家庭教育下，小孩子們之間的情感是很直接的。即使對於菲萊這個窮人家庭的孩子，男孩以及男孩那些有錢人家的朋友都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在他們的眼中，隻是又多了一個能一起玩耍的朋友。
    就這樣菲萊和那些朋友玩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的傍晚。太陽將白天僅剩的光芒點燃了天邊的雲彩，在雲層的遮掩下，一點一點地落入大海。男孩送別了其它的朋友，轉身拉住菲萊的手說道。
    “今天玩的真的很開心，謝謝你能陪我們一起玩，小妹妹。”
    “我有名字的，我叫埃莉。”
    “啊……！”
    男孩一時間不知所措，緊張地手舞足蹈，臉也漲的通紅。
    “這種事情也太早了吧，明明我們才認識……”
    “什麽事情？”
    “沒什麽！那我們明天再見，埃…莉。”
    “嗯！明天見。”
    男孩很快地就跑開了，而從那天之後，男孩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對菲萊十分的熱情，總是會牽著她的手，每次玩的時候都會事先一個人帶上一些小點心來到菲萊的家中與她一同分享，晚上還會陪她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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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日子本可以持續到菲萊成婚的那天，但世事難預料。
    “埃莉，那個……我父親說想讓你去我們家裏做客，你看……”
    男孩語氣中透露著羞澀，不停地用手指摳著臉。
    “你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害羞了？”
    菲萊牽過男孩的手，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
    “那事不宜遲，我們走！”
    一路上男孩都緊緊握著菲萊的手，時不時會朝這邊看上一眼，但很快就會把頭轉回去。到了男孩的家中，菲萊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了，這是她從沒見過的場景。
    偌大的宛如金色宮殿般的房子中到處都充斥著鮮花和紅酒的香氣，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每個角度都折射出夢幻般的光影。華美的白色桌椅，精致的壁爐，所見到的一切都無不彰顯著貴族的氣息。
    男孩帶著菲萊進入了大門，房間中突然響起了柔美的樂曲，身著華服的賓客們放下手中的紅酒，紛紛將目光投向這個衣著普通，臉上又寫滿震驚的小女孩。
    “這是怎麽回事……”
    過於震撼的場麵讓這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女孩一時語塞，從天花板上的華麗吊燈到地上的精美瓷磚，從餐桌上的食物到賓客手中的紅酒，每一樣東西都在不斷地衝擊著菲萊的眼球。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說都太過熱烈，就像熊熊大火一般。
    “你怎麽了……”
    男孩盯著菲萊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眾賓客中也有一部分露出了同樣驚恐的神情，還有一部分的女賓客忍不住發出了尖叫聲。
    “眼睛……好痛……”
    眼睛突然傳來強烈的灼痛感讓菲萊不得不跪在地上，她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鮮血般的紅色。
    “是魔女！她是魔女！”
    一位老巫師站在桌子上指著菲萊大聲喊道，他的聲音如同一記重錘敲響了每個人心中的警鍾。
    賓客中一片嘩然，有的甚至尖叫著跑了出去，甚至有的人都顧不上形象直接打破窗戶翻了出去，而男孩的母親更是被嚇的直接昏了過去。就連男孩聽到巫師說道的話後也露出驚恐的神色，不停地向後退去。
    小鎮內流傳著這樣一個古早的傳說，每個巨大的災難前魔女都會現身，她會偽裝成小女孩的模樣觀察人們的一舉一動，然後試圖融入人群中，同時也會將災難帶到這裏。傳說魔女有著一雙血紅色的雙眼，特別喜歡誘導小孩子，她會主動報上自己的名字與那些孩子交朋友，然後借此機會讓人們放鬆警惕。這也就是為什麽這個小鎮中會遵守這樣一個奇怪的習俗。女孩們的名字隻會由她們的父母代為告知，因此如果遇上自報姓名的女孩，那多半就是魔女，但小孩子之間哪會有那麽多的猜忌，他們都認為這是個嚇唬人的鬼故事罷了。
    看著眼下慌亂的場麵，男孩的父親感覺麵子上已經掛不住了，再加上老巫師口口聲聲說這女孩是魔女，他一怒之下抽出了牆上的寶劍，推開擋路的人群，氣衝衝地朝著菲萊走去。
    “紅顏禍水，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男孩看見父親生氣的樣子，不敢上前阻攔，慌張地逃到了一邊。
    “魔女是用眼睛害人的，隻要摳下她的眼睛再獻給神明，一切就能平息了。”
    老巫師在男孩父親的身後義正言辭地說道，菲萊抬頭看去，在她眼中，站在麵前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凶神惡煞的惡魔，就連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看起來也像是一棵血淋淋的人頭。
    “後來我拚命地跑回了家裏，但我的家人也害怕我的那副樣子，而就當我回過頭時才發現，整個鎮子都著火了，那些人也追了過來，他們什麽都沒說就殺了我的父親，然後……”
    菲萊說到這裏突然就哽塞住了，她再次把頭埋進腿裏，不停地抽泣著。
    “我…不是…魔…女…”
    少女無助的抽泣聲宛如一把刀紮在了信的心裏，他也體會過這種感覺，就和那時候一樣，那種無助，那種突如其來的絕望，就像是墜入了深淵一般。
    信沒有說話，他放出手中的積屍氣，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又重新匯聚手中。
    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害怕的事物，都會做噩夢，隻要他們還心懷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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