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能取得一時的勝利，但你永遠也無法看見和平的影子。”
    這是那個惡魔留在我腦子裏的最後一段話。人們肯定會對那個名為紮博爾戈泰蘭特的惡魔心懷恐懼，但他們或許也應該敬畏的是那個肯在極北之地開辟領地的帝王。
    不過對於此刻來說，這也就是一句空話。隻要還有恐懼存在，那個惡魔永遠都不會消散，那個帝王也永遠不會凱旋了。這些話是另一個惡魔告訴我的，那個原初之火——帕格羅斯。
    我很慶幸他沒有選擇在我最虛弱的時候殺掉我，但我依然沒有改變對他的看法。可我背叛了我自己，接受了他的要求，和我的父親一樣，和惡魔簽訂了契約，讓他的靈魂和我融為一體。
    那時候我已經躺在那幾個獵兵準備好的墓坑裏，靜靜地等待著我的結局，直到腦中飄來那個家夥的聲音。
    “喲，小子，你得樣子看起來不太好啊。不過你還能有一口氣也是一個奇跡，跟我說說你是怎麽騙過那個老家夥的。”
    “你的話還真多啊……”
    “誒，我說什麽來著。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怎麽樣？現在想好了嗎？小子。隻要你肯答應，我會毫無保留的將我畢生的力量全都送給你。”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行了，你這種人我沒少見，死要麵子活受罪。我很理解你，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們是自世界誕生之初就存在的元素惡魔，和泰蘭特這些原初惡魔有著本質的區別！”
    “你？”
    “由於契約，我不能和你透露全部。你趕快想想吧，沒有我，憑你的那把贗品連皇帝的皮都刮不掉，你就不想完成你的誓言嗎？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要接受原初之火的契約嗎？”
    他的話也讓我重新看待惡魔這個群體，或許就像有會追殺我的龍族一樣，惡魔與惡魔之間想必也是有區別的吧。在將長槍刺入皇帝胸膛的瞬間我就明顯感覺到了一種不屬於自己的快感，一種複仇的快感。
    不過說起來，這種感覺也真是微妙。明明是外人的力量卻能被自己的身體發揮的淋漓盡致，腦中也突然多了許多不曾有過的戰鬥技巧，還有一些不屬於我的模糊記憶，或許菲萊也是這種感受吧。
    關於菲萊，自那之後我就一直在做著那個夢，夢見她離我而去，但我怎麽追不上她，最後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我的麵前。好在我幾乎不怎麽休息，畢竟對於龍族來說，睡眠是多餘的。
    我答應了她，為她在那個廢墟的塔頂上立上了墓碑，刻上了屬於她的墓誌銘，並且按照龍族的傳統為她守墓。這四萬五千六百五十六個日夜裏，我始終都在那座墓碑的旁邊，這是我欠她的，也是她應有的。
    或許對於人類來說，一百二十五年就是他們的一生甚至更久，但對於龍族來說，這根本不算時間。也正是借著這個機會，我第一次見證了“阿瓦隆”獨有的生命力。僅僅兩年的時間，那裏就變成了她所給我講述的樣子，一切都如傳說所講述的那般美好，可謂是真正的樂園了，但是這並沒有包括我所在的那個地方。
    “有何貴幹？不死族。”
    “告訴你兩件好事吧，蒼龍。第一，我們平息了城中的風暴，惡魔們不會再侵擾這裏了。第二，我們也不允許外來者留在這裏，無論死活。”
    “如果我不離開呢？殺了我嗎？”
    “當然不會。您是例外，沒有您，皇帝是不會離開的。”
    “你不會是想讓我接替他們守望者吧?”
    “如果您想，我們當然不會拒絕。”
    “算了，我隻想在這裏待著。時候一到，我自然會離開。我隻希望我走以後，你們能讓我腳下的這個地方保持原來的樣子。”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我感覺的出來，這個不死族的身上有一種很危險的氣息。除了這個不死族以外，還有三個人來看望過我。一個巫妖和兩個矮人，我記得那兩個矮人，是他們收留了我。至於那個巫妖，雖說傳言都說他們是一些癡迷於煉金的瘋子，但我感覺的到，他的內心很善良，一種和他外貌截然相反的善良。
    對於他們的到來我並不感到意外，畢竟他們是災難後真正的重建者。我真正感到意外的是米婭。自打從燈塔分別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就像蒸發了一般，音訊全無。不過以她當時的實力，戰勝一頭虛弱的魔獸應該不在話下。
    好在這些年我也並不孤獨，準確來說是一隻羅刹鳥。它是契約的產物，也是這百年來唯一一個陪著我的生物。不論風雪，還是雷雨，墓碑旁永不消逝的就隻有我們還有日出和日落。
    “有些想家了呀……”
    家，真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啊，它好像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明明它就在那裏，可對我來說它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他們常說家是溫馨的港灣，可以容納漂泊的靈魂，不過很可惜那地方對我來說並不溫馨，也算不上港灣，最起碼是在父親和母親離開之後。盡管我一直不想去麵對，但事實就是那裏，是他們拋下了我，是他的罪名讓我不得不成為漂泊在荒野的孤魂。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父親他不會做這種事，他怎麽可能會做這種事。這到底是為什麽?八尺瓊凱撒！
    八尺瓊凱撒，這個名字在我心中激起了無數的波瀾。我曾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對著星空追問，為何一個父親會拋下自己的孩子，為何一個家族會背負如此深重的罪名。但星空沉默，隻有風在耳邊輕輕吹過。
    我閉上眼睛，深呼吸，試圖平複心中的波瀾。他的形象在我心中既是高大又是模糊，我需要去了解他，了解那些被時間掩埋的往事。
    為此，我要離開這個守了四萬五千六百五十六個日夜的墓碑，離開這個我曾以為會是終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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