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雲深不知處的弟子們總能看到這樣一幅景象——魏無羨與藍忘機形影不離。
    清晨的練武場上，魏無羨揮劍時總不忘對一旁監督的藍忘機擠眉弄眼；午後的藏書閣裏，藍忘機謄寫古籍時，魏無羨非要挨著他坐，時不時湊過去偷看幾眼；到了晚間，靜室的燈火總要亮到很晚，常有弟子聽見裏麵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和偶爾的笑語。
    "二公子待魏公子當真不同。"年輕的弟子們私下議論紛紛，眼中滿是豔羨。
    "可不是，昨日我還看見二公子親自給魏公子係抹額呢！"
    "噓——小點聲，魏公子來了！"
    長廊盡頭，魏無羨正懶洋洋地倚在藍忘機肩上，手裏把玩著一根不知從哪摘來的草葉。
    藍忘機雖依舊麵無表情，卻任由他靠著，甚至微微調整了站姿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藍湛～"魏無羨突然湊到他耳邊，故意拖長了音調，"我餓了。"
    藍忘機側目看他："未到用膳時辰。"
    "可我餓嘛～"魏無羨耍賴般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二哥哥忍心看我餓肚子？"
    這聲"二哥哥"叫得又軟又糯，藍忘機耳尖微紅，終是妥協："想吃什麽？"
    "你做的蓮子羹！"魏無羨眼睛一亮，"要加糖！"
    藍忘機無奈地看他一眼，卻還是轉身往廚房方向走去。
    魏無羨笑嘻嘻地跟上，正要再逗他幾句，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
    "二公子，魏公子！"一名藍氏弟子匆匆跑來，額上還帶著汗珠，"剛收到急報，溫氏...溫氏突襲了蓮花塢！"
    魏無羨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感到藍忘機的手無聲地握住了他的，微涼的指尖傳來安定的力量。
    "具體情況？"藍忘機沉聲問道。
    弟子麵露難色，低聲道："溫晁親自帶隊，江宗主和虞夫人率眾弟子死守...最後..."他偷瞄了一眼魏無羨蒼白的臉色，"隻剩下在眉山的江大小姐，和...和被人救出的江晚吟公子。其餘人...無一生還。"
    魏無羨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弟子後麵的話都變得模糊不清。
    他看見對方的嘴在動，卻聽不見任何聲音。
    掌心傳來尖銳的疼痛，原來是不自覺掐破了皮膚。
    "你先下去。"藍忘機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等弟子退下後，魏無羨才發現自己正被藍忘機緊緊摟在懷中。
    那人素來清冷的懷抱此刻溫暖得令人心顫，雙手包裹住他冰涼的手指，輕輕嗬著熱氣。
    "手怎麽這麽涼。"藍忘機低聲道，聲音裏是掩不住的心疼。
    魏無羨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他反手握住藍忘機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但藍忘機隻是靜靜任他抓著，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些弟子..."魏無羨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有個叫小七的小子，才十四歲，總纏著我教他劍法...還有廚房的劉嬸，每次我偷吃她做的蓮子糕，她都假裝沒看見..."
    他說著說著，眼眶漸漸紅了。不是為江楓眠，不是為虞紫鳶，甚至不是為江澄，而是為那些無辜喪命的普通弟子。
    他們中有的是附近農戶的孩子，有的是和他一樣被撿回來的孤兒，本該有大好年華，卻因為溫氏的野心和江家的無能白白送了性命。
    藍忘機輕輕撫著他的後背，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獸。
    他太了解魏無羨了，知道這人看似沒心沒肺，實則比誰都重情義。
    那些朝夕相處的麵孔一朝逝去，對魏無羨的打擊可想而知。
    "我去找兄長。"良久，藍忘機開口道，"藍氏不能坐視不理。"
    魏無羨猛地抬頭："你要去蓮花塢？"
    "我們。"藍忘機糾正道，指尖輕輕擦去他眼角未落的淚，"一起去。"
    魏無羨怔怔地看著他，忽然一把將人摟住，力道大得幾乎讓兩人窒息。
    藍忘機任由他抱著，直到感覺到肩頭傳來濕意。
    "藍湛..."魏無羨悶聲道，"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勸我節哀，沒有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隻是安靜地陪著我，然後告訴我——我們一起麵對。
    藍忘機沒有回答，隻是收緊了環抱的手臂。窗外，暮色漸沉，最後一縷夕陽為相擁的兩人鍍上金色的輪廓。
    "我去準備一下。"片刻後，魏無羨鬆開手，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總不能這副樣子去見他們。"
    藍忘機點頭，目送他走向內室，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冷厲。
    江晚吟竟然還沒死，現在看來，魏嬰的氣運他怕是沾了不少。
    靜室外，山風驟起，卷落一地玉蘭。暴風雨，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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