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那就,再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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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通!”、“哎喲!” 幾聲悶響夾雜著痛呼!其中兩名弟子腿一軟, 差點直接癱坐在地!
    另外兩人也是眼前發黑, 全靠一股意誌死死撐著杠子才沒倒下! 他們瞪圓了眼睛, 難以置信地看看一臉輕鬆笑意的冷血郎君, 又看看暖閣內神色各異、卻無一人出言反駁的眾人—— 帝女淡然, 空渡母靜默, 蕭曉茫然…… 確實, 沒人像是在開玩笑!
    “唉——!” 為首那弟子發出一聲仿佛抽幹了全身力氣的長歎, 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無奈。 他與同樣麵如土色的同伴們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崩潰。
    “得……得嘞! 既然……既然用不著了…… 那……那哥兒幾個…… 就……就再……再抬回去吧……” 聲音裏充滿了生無可戀。
    “嘿——喲! 嘿——喲!” 沉重的號子聲再次響起,卻比來時更加有氣無力, 充滿了悲壯感。 四人咬著牙, 額頭青筋再次暴起, 拚盡最後一絲力氣, 艱難萬分地調轉那巨大玄冰的方向。 沉重的冰體在青石地板上摩擦, 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拖曳著更濃的寒霧白煙, 一步一挪, 如同負著巨山的螻蟻, 沿著來路, 蹣跚著…… 消失在回廊的陰影深處。
    直到那沉重的腳步聲與悲壯的號子聲徹底遠去, 逸雲蕭緊繃的心弦才驟然鬆弛。 她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 仿佛要將胸中積壓許久的巨石盡數吐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邊那個依舊若無其事、 悠然自得地品著杯中琥珀瓊漿的冷血郎君。 眼神中充滿了真摯的、難以言喻的感激。 若非他心思剔透, 當機立斷解圍, 自己方才…… 在那灼灼目光與沉重玄冰的雙重壓力下, 隻怕要窘迫得無地自容!
    此刻, 那一直壓在她心頭的、關乎“千年玄冰”與“獻祭童貞”的巨大負擔, 如同冰雪消融般…… 瞬間卸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輕盈感, 如同溫暖的泉水, 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靈, 仿佛掙脫了無形的枷鎖, 化為了一隻羽翼新生的鳥兒, 隨時都能…… 乘風而起, 振翅飛向那充滿希望的廣闊藍天!
    而喚醒閔墨沉睡靈魂的曙光, 似乎也隨著這負擔的消失, 在前方…… 變得清晰可見!
    晨光熹微,刺破溫泉穀氤氳的薄霧。
    然而,這份靜謐卻被一種鋼鐵巨獸的咆哮徹底撕裂——三架龐然的雙旋翼直升機,如同蟄伏的鋼鐵鵬鳥,穩穩踞於穀中停機坪之上,旋翼攪動氣流,卷起地上碎石草屑,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迫得人耳鼓發脹,衣衫獵獵作響。
    眾人被這喧囂喚醒,紛紛整束行裝,迎著撲麵的勁風,依次躬身鑽入那鋼鐵巨腹之中。目標,直指大夏南州外海那令人聞之色變的險地——鬼牙嶼。
    喧囂的機艙外,唯餘兩人身影。蕭曉與閔墨靜立風中,衣袂翻飛如蝶。他們身側,那神駿非凡的猰貐低伏著身軀,形如巨豹,覆著玄玉般的鱗甲,四爪遒勁如鉤,一雙金瞳在晨光下閃爍著幽冷而通人性的光芒,喉間發出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嗚咽。 它不耐地刨動著腳下的岩石,碎石四濺。
    “猰貐認得路,比那鐵鳥快。”
    蕭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直升機的喧囂。她側首望向閔墨,眼神複雜,既有對前路的決絕,也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鬼牙嶼——那三個字如同淬毒的冰棱,瞬間刺穿了時空,將她拖回那暗無天日、令人窒息的過往。
    記憶的潮水洶湧而至:
    “閔墨哥哥…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
    少女絕望的哀鳴在狹窄、潮濕、散發著黴腐與鐵鏽氣息的地堡甬道中反複碰撞、回蕩,最終化作絕望的嗚咽,消弭於無盡的黑暗。
    彼時的蕭曉,蜷縮在冰冷刺骨的角落,五指深深摳入身下冰冷的磚石,指尖傳來鑽心的痛楚,卻遠不及心底那吞噬一切的恐懼與絕望。那黑暗濃稠得如同實體,隔絕了光,隔絕了聲音,甚至隔絕了時間的流逝,讓她無數次懷疑自己是否已墮入幽冥,連魂魄都被這深淵吞噬。
    是黑暗中那隻溫熱而堅定的手,一次次握緊她冰涼顫抖的手指。
    是那個沉穩如磐石的聲音,一遍遍在她耳邊低語:“蕭曉,別怕,有我。天無絕人之路,再堅持一下,我們一定能出去!”
    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仿佛暗夜裏唯一搖曳的燭火,微弱卻執著,硬生生在她瀕臨崩潰的心防上鑿開一絲縫隙,注入了活下去的勇氣與希望。
    自那刻起,“閔墨哥哥”便成了她生命中最堅實的光源與依靠。無論是在這不見天日的鬼牙嶼地堡,還是後來在那孤懸於世、終年苦寒冰封的羞女峰通天塔頂,隻要他在身側,哪怕天崩地裂,她心中亦無所畏懼,無需獨自麵對任何風刀霜劍。
    所以,當她在通天塔那徹骨的孤寂與寒風中,親眼目睹閔墨的身影如同神隻般從天而降時,她心中並無多少驚奇,隻有塵埃落定般的安然——他來了,他便該來。
    隻是…
    當她的目光觸及那張無比熟悉的麵龐時,心卻猛地一沉。 那雙曾如星海般深邃、飽含自信與神采的眸子,此刻卻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翳,空洞、茫然,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軀殼,徒留一具完美的皮囊。往昔那個在她麵前談笑風生、仿佛能隻手擎天的閔墨哥哥,竟變得如此陌生而脆弱。
    蕭曉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又酸又疼。過去,是他如山嶽般為她遮風擋雨;如今,這山嶽仿佛失了根基,搖搖欲墜,需要她小心翼翼地、用盡全身力氣去支撐、去嗬護。
    這突如其來的角色轉換,對身負“聖女”血脈的蕭曉而言,卻仿佛是宿命的召喚。每一個擁有聖女體質的女子,骨血裏都烙印著為愛與和平獻祭一切的悲憫與決絕。 何況,眼前是她傾盡所有去愛、去仰望的閔墨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