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外，塵土飛揚。
    唐黎的動作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快，也更加張揚。
    他的親衛們竟在兩軍陣前，用最快的速度搭起了一座簡陋的祭壇。
    唐黎換下了一身白袍，穿上一套特製的，繡著麒麟補子的緋色官服。他登上祭壇，雙手恭敬地捧出一道早已擬好的聖旨，當著兩萬江州軍的麵，朗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金陵偽帝李弘冀倒行逆施，屠戮忠良，致使都城淪喪，天怒人怨。茲有天寶錢莊唐黎，忠心護國，撥亂反正，特封為大唐討逆大元帥、大丞相，總領天下兵馬！”
    聲音落下，他將聖旨高高舉起，環視著陣前所有將士。
    “聖旨在此！攻下金陵後，本帥將論功行賞！第一個率部入城者，封侯！”
    “封侯！”
    “封侯！”
    江州軍的陣列中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呐喊。這些臨時拚湊起來的軍隊，士氣在“封侯”這兩個字的刺激下，瞬間被點燃到了頂點。
    金陵城樓之上，趙鈺聽得直撇嘴：“還真是商人本色，一個侯爵在他眼裏居然這麽廉價！”
    林笑按著城垛，看著城下那場滑稽的表演，眼神裏沒有半點波瀾，隻是淡淡地對身旁的李環說了一句：“商賈統兵，古今未有。此人野心勃勃，卻不知戰陣之道。世子在倭國不是已經領教過他的昏招了嗎。”
    唐黎顯然已經等不及了。
    “咚！咚！咚！”
    戰鼓如雷，響徹雲霄。
    “殺啊！”
    江州軍的第一波攻勢，開始了。數千士兵扛著簡陋的雲梯，呐喊著衝向城牆。
    然而，正如林笑所料，這陣勢雖大，卻漏洞百出。衝在最前麵的是從各州抽調來的府兵，他們平日裏操練鬆懈，此刻被功名利祿衝昏了頭，隊形散亂，毫無章法。後麵那些收編來的叛軍倒是有些戰鬥力，卻個個惜命，躲在後麵磨磨蹭蹭，不肯上前。
    “放箭！”
    城樓上，林笑一聲令下。
    箭矢如雨，呼嘯而下。城下的呐喊聲瞬間被慘叫聲覆蓋。
    五百名龍驤衛甚至沒有動用滾木礌石，僅憑著三輪齊射，就讓衝到城下的敵人潰不成軍。好不容易將雲梯搭上城牆，那些士兵剛爬到城頭，就被伸出的長戟捅傷，紛紛如下餃子一般墜落。
    一炷香的工夫，第一波攻勢便被輕而易舉地擊退了。城下，丟下了數百具屍體和無數哀嚎的傷兵。
    祭壇旁，唐黎臉上的溫和笑意早已消失不見。他引以為傲的計謀，在真正的戰場上，毫無用處。哪怕有再多的金錢，他依然沒有辦法讓士兵們忘記死亡。
    他正要下令，讓督戰隊壓上，逼迫第二波人馬進攻。
    大地突然開始微微震顫。
    一陣雄渾的號角聲，從他的軍隊後方遙遙傳來。
    嗚——
    那聲音蒼涼、肅殺，帶著一股橫掃千軍的霸氣，完全壓過了江州軍這邊雜亂的鼓點。
    唐黎猛地回頭，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遠方的地平線上，煙塵滾滾，遮天蔽日。一麵繡著“趙”字的黑色大旗，從煙塵中率先探出，緊接著，是數麵迎風招展的旗幟，匯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
    數不清的鐵甲騎兵，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向著這邊席卷而來。那嚴整的軍容，那衝天的殺氣，讓剛剛還在叫囂著“封侯”的江州軍，瞬間鴉雀無聲。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唐黎的軍陣中蔓延開來。
    大夏軍的主力，到了！
    中軍旗下，四皇子趙泓一身金甲，在馬上看著前方被堵在金陵城下的江州軍。眼前的這幫烏合之眾著實不能讓他提起興趣。
    唐黎的臉色煞白，顫抖著走下祭壇。麵對大夏軍的前後夾擊，這支江州軍毫無勝算。他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片刻的慌亂之後，他竟迅速冷靜了下來，立刻對身邊的韓熙載道：“韓公，你替我去一趟。”
    韓熙載沉默不語，現在的他已經改頭換麵，還有了一個新名字：“韓忠”！還真是越缺什麽反而越在意什麽！
    城門緩緩打開，韓忠在一隊夏軍的“護送”下，被帶到了林笑麵前。
    他對著林笑深深一躬，遞上一封信：“侯爺，我家公子說了，江南與中原，可以並存。他願意向大夏稱臣納貢，隻求……隻求保住江南半壁江山，兩家永結盟好。”
    林笑接過那封所謂的“降書”，發出了一聲嗤笑。
    他當著韓忠和所有人的麵，將那封信，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
    紙屑紛飛，如雪片般飄落。
    林笑看著城下的大軍，沉聲說道：“回去告訴唐黎，天下，隻能有一個皇帝，那就是我大夏隆武皇帝！”
    一句話，斷絕了唐人所有的幻想。
    韓忠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抬起頭，眼中滿是血絲，麵容扭曲。
    “林笑！你欺人太甚！”
    他嘶吼一聲，竟趁著眾人不備，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把閃著幽藍光芒的匕首，瘋了一般刺向林笑！
    “叮！”
    一聲脆響。
    火星迸射，韓忠的動作戛然而止。
    一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橫在了他的手腕前，劍刃與匕首撞在了一起。出劍的，正是李環。
    不等韓熙載有任何反應，李環手腕一翻，劍鋒一轉帶出一道鮮血。
    “啊——”
    一聲慘叫，韓熙載的右掌連同那把毒匕首，齊腕而斷，掉落在地。鮮血，噴湧而出。
    幾名龍驤衛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李環！”韓忠疼得滿地打滾，卻依舊用盡全力，對著她咆哮，“你這個賤人！你李家本是李氏皇族遠親，你祖輩世代食唐祿。你身負李姓，為何要助紂為虐，當一個叛逆祖宗的千古罪人！”
    麵對這惡毒的咒罵，李環的臉上卻滿是悲哀。
    她收劍入鞘，轉過身，不再看他。
    李環對著林笑，深深地拜了下去：“侯爺，給他一個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