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內的氣氛有些微妙
    “川府棧道崎嶇，破城炮運不進去……滇州瘴氣彌漫，將士們水土不服……”趙鈺念叨著，越想越是憋火，“這叫什麽事兒！當初的南唐到底是怎麽拿下這兩個地方的！”
    趙泓倒是比他沉得住氣，盯著堪輿圖上那兩塊鮮紅的區域，一言不發。這是天險，實在是人力難以在短時間內克服的障礙。
    林笑的目光在地圖上那兩處地方來回移動，心中思索著對策。他知道川滇之地凶險，卻沒想到會如此難纏。地勢險要，悍不畏死的土司私兵，加上詭異的瘴氣，就像攔路虎，死死地擋住了大夏一統天下的步伐。
    良久，他抬起頭，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滇州之事，需從長計議。那種地方，不是尋常軍士能夠涉足的。強行進軍，隻會徒增傷亡。先放一放。”
    他頓了頓，手指重重地落在了“川府”二字上：“至於川府，既然炮運不進去，那就用人填。我親自去。”
    “笑哥兒！”趙鈺立刻反對，“那地方太險了！”
    “我的神機軍可不隻有破城炮！少了破城炮還不會打仗了！”林笑語氣中的不容置疑，讓所有人心頭為之一振“四殿下，江南的後續事宜，就全權交給你了。收攏降軍，安撫民心，清查田畝，這些事比打仗更重要。”
    趙泓點了點頭，這是林笑對他的曆練，更是將來能否登上那個位置的重要保障！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東海之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海賊王”號的甲板上，幾個新晉的私掠聯盟頭領正圍著一張海圖，七嘴八舌地商議著什麽。他們都是近來才冒頭的狠角色，至於之前那些跟著林靈打下舟山水師的老船長們，大都得了封賞，洗白上岸，在沿海各州府當起了威風凜凜的官老爺。如今還留在林靈身邊的老人，隻剩下張橫和小陸子。
    幾天前，林靈的船隊剛回登州港補給，一份來自錦衣衛的密報便送到了她手上。當得知那個三番兩次與兄長作對的唐黎，在石洲渡兵敗後竟被自家艦隊救走，林靈當場就炸了毛，一腳踹翻了身邊的酒桶。
    “趙鈺那個混球是幹什麽吃的！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少女的臉上滿是怒火，“告訴兄弟們！所有人，立刻補給！老娘要去海上堵了那條漏網之魚！”
    張橫和小陸子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興奮。他們這位大小姐，平日裏看著嬌俏可人，可一旦發起火來，比海上風暴還要嚇人。
    登州水師統領劉猛得到消息後，二話不說，直接從剛列裝的新艦中調撥了四艘，交由林靈指揮。這四艘新式戰艦，不僅體型更大，船身兩側更是加裝了數門破城炮，是專門用來打硬仗的。
    劉猛親自將林靈送到碼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林姑娘，侯爺有令，此獠狡詐，務必讓他葬身魚腹，永絕後患！”
    “放心吧老劉，”林靈拍著胸脯，笑得像隻小狐狸，“落到我手裏，他不想死都難！”
    東海之上，天寶錢莊的艦隊已經漫無目的地漂泊了五六日。
    唐黎獨自坐在高大的樓船船頭，任由冰冷的海風吹亂他的發絲。他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遠處海天相接的盡頭。
    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這次的失敗，不僅僅是輸了一場仗，更是意味著天寶錢莊在南唐幾十年的布局，盡數付諸東流。他甚至可以想象，夏國人會如何將天寶錢莊在各地的分號連根拔起，將他積攢的財富盡數充入大夏國庫。
    如此一來，放眼整個東平洲，天寶錢莊還能立足的地方，便隻剩下那個早已被大夏打殘的北周了。可北周，又能撐多久？夏國人橫掃天下的大勢，已無人可擋。
    唐黎左思右想，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了哪裏。為什麽林笑的運氣總是那麽好？
    他想起一年前，自己初見林笑之時，那時的林笑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雖然有些才氣，但在他眼中，與路邊的石子並無區別。他也曾動過念頭，想助他一臂之力。隻是他心中的驕傲，讓他不屑於對一個無名小卒太過上心。
    誰能想到，短短一年，再見麵時，那塊路邊的石子，已經成了光芒萬丈的大夏冠軍侯，戰功彪炳，權傾朝野！
    唐黎甚至有些怨恨自己的師傅，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家夥。不是說林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文聖苗子嗎？文聖苗子怎麽不去好好讀書寫字，跑來帶兵打仗？還他娘的這麽能打！這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糊弄誰呢！唐黎憤憤地收起了手中的折扇，朝著海裏吐了口口水。
    艦隊在海上漫無目的地又漂了兩天，這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商船。但奇怪的是，那些商船一見到他們艦隊繡著“天寶”二字的旗幟，便如同見了鬼一般，遠遠地就調轉船頭，倉皇逃遁。
    船上的眾人紛紛察覺到了不對勁，似乎有什麽危險正在朝著他們靠近。
    第十日的清晨，天色微明。艦隊按照計劃，開始朝著粵州的臨水港方向駛去，他們需要在那進行補給。船上的水和食物都快見底了，他們隻能祈禱，粵州現在還沒有落入夏國人的手中！
    就在此時，樓船最高處的了望塔上，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警鍾聲！
    “當！當！當！當！”
    “敵人！快！準備戰鬥！”負責了望敵情的了望手高聲呼喊，休息的水手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他們手忙腳亂地穿上了衣服，衝出船艙。
    唐黎衝出船艙，抬頭向著遠方望去，隻見在晨曦的薄霧中，海平麵上，出現了一個個小黑點。
    隨著距離的拉近，那些小黑點變得越來越清晰。
    數十艘體型龐大的戰艦，一字排開，黑色的船身，黑色的風帆，如同一堵移動的海上城牆，正以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朝著他們筆直地衝來！
    為首的幾艘戰艦，船頭之上，一麵繡著猙獰骷髏頭的黑色大旗，正迎著海風，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