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還會再送？”
    冉秋葉聽出了父親的話外之意，問：“爸，你是說玉華台飯莊？”
    冉教授笑道：“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楊科長不是交代你在家裏等年貨嗎？皇城根大飯店先送來了，我覺得玉華台的也不會遠了。”
    冉秋葉恍然大悟。
    皇城根和玉華台都聘她為特約講師，皇城根已送來年貨，玉華台會不會也送？當然會！否則，在楊建設麵前，他們怎麽撐得起麵子？若兩家待遇不一致，豈不麻煩？
    冉教授舉起手中的清單：“夫人，廚房得再騰塊地方。”
    “不然，很快就沒地方放食材了。”
    冉夫人驚訝：“難道還有人要送東西來？”
    冉教授笑著不答。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寥寥無幾。
    冉教授很有智慧，不隻是個教書匠。
    楊建設既然安排冉秋葉收年貨，自然胸有成竹。
    起初冉教授不知原因，但和送貨的同誌聊過後，立刻明白了：皇城根大飯店和玉華台飯莊的年貨……
    楊科長是否走了不同的路，讓人難以確定。
    當前的情況，冉教授再清楚不過。
    今年雖說是豐收年，卻仍有災害。
    與前三年相比，今年確實是個好收成。
    就拿最近來說，暴雪降臨，周邊農村受災明顯。
    冉教授覺得，想備齊年貨絕非易事，對普通人而言更是艱難。
    但楊建設科長顯然不是普通人，身為處科長，自有門路。
    冉教授相信，兩家飯店分到的年貨資源絕不會超標，五十元一分不少。
    雖然冉教授估算，單是黃瓜、西紅柿、韭菜、甜瓜、草莓和西瓜就接近二十元，而那些海鮮肉類更不必提。
    三斤肥肉、一斤重的大蝦、六斤的大鯉魚等，加起來五十元肯定不夠。
    冉教授不相信楊建設科長會克扣下屬，他認為楊科長可能是用新鮮蔬果交換，甚至倒貼了成本。
    年貨質量如何？從高興得合不攏嘴的夫人就能看出。
    豐盛過年毫無問題。
    問題是，楊建設讓兩家飯店員工過上愉快、安穩的生活，管理人員會讓他過得不開心嗎？當然不會！
    冉教授的女兒冉秋葉既是楊樂樂的家庭教師，又是飯店特聘人員。
    誰能這麽不靠譜，連自家姑娘的年貨都落下？冉教授看得透徹，看著懵懂的女兒，心中感歎：“秋葉真是遇到貴人了！”
    楊科長對她的幫助實在太大了，沒有他的提攜，她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今後一定要提醒她，首要任務是教導楊樂樂小朋友。
    不然，又怎麽能跟著楊科長好好學習呢？
    什麽是真正的良師益友？這就是！
    冉夫人被冉教授的話震驚到了。
    什麽？還有別的？
    這怎麽可能！
    冉秋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媽，我不是已經告訴過您了嗎？不僅皇城根大酒店聘請我做特約講師，玉華台飯莊也聘用了我。”
    “他們當時就保證，每逢佳節，我的福利都不會少。
    可沒想到……”
    冉夫人連連擺手，驚訝不已：“這太誇張了吧！光這些開銷就不得了，再來一份……我們從現在到正月都不用去市場了。”
    她仔細查看了每一樣食材，越看越滿意。
    哇，三指厚的肥肉、紅白相間的五花肉、肥美的豬頭肉，還有結實的牛肉和各種新鮮的河鮮海產……簡直讓人驚歎！
    那黃花魚一斤一條，大海蝦半斤一隻，鯉魚六七斤一條，鴨子至少四斤！這樣的食材，冉夫人從未見過。
    今年過年肯定過得非常富裕，這些食材足夠支撐到正月了。
    難道還要再添一份？冉夫人簡直開心得想跳起來！哪位主婦不喜歡家裏食材豐富呢？她恨不得把廚房裝滿。
    可惜的是，他們家的票不夠多。
    大學教授雖然工資高，但沒有票也無濟於事。
    光有錢買不到食材，這是一定的。
    看著塞滿東西的廚房，冉夫人感到無比幸福。
    要是再多一份，那就是夢想成真了吧！誰又能不偶爾幻想一下呢？
    就讓這樣的遐想多停留片刻吧。
    冉夫人竟因某種緣由重拾少女時的愉悅。
    冉教授見狀滿心歡喜。
    他忽憶起古賢管子之言：
    “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
    此語雖不合時宜，
    卻道出幾分真相。
    欲達天下太平，非貧乏時可為。
    唯有豐盈富庶，方能實現理想之境。
    冉教授陷入沉思，
    郭嘉推行票證製，
    不也是物資短缺時期，
    確保人人得以生存的手段嗎？
    換作前朝，誰會在乎你的死活？
    冉秋葉隨楊建設學了幾個月，
    但實際操作不多。
    很多事情尚未完全領悟。
    今日之事便是如此。
    即便她遲鈍，經父親點撥亦明白過來。
    皇城根飯店都已送達，
    玉華台怎會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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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絕無可能的！
    冉秋葉無需父親提醒，
    便燒水備茶，
    衝好一壺高碎，
    靜候客人到來。
    冉夫人笑問：
    “女兒，你也真信你父親的話？”
    冉秋葉望向父親，見他微微點頭，
    才對母親說：
    “我不信父親，信的是楊建設科長。”
    咦？
    冉夫人愣住。
    不信任父親反而信賴外人？
    冉秋葉解釋道：
    “皇城根和玉華台都欠楊科長人情。
    我是楊樂樂的家庭教師，
    他們顧及楊科長的情麵，
    自然也會送我一份年貨。”
    “這些年貨與其說是給我的。”
    “不如說是給楊樂樂家庭教師的。”
    冉秋葉說得坦蕩。
    事情本就如此。
    不然，她雖是兩店特聘教師，
    卻從未開課，
    為何要給予節日福利？
    冉秋葉心態平和，坦然麵對一切。
    冉教授夫婦欣慰地看著女兒的成長。
    楊建設所在的四合院裏，不乏缺乏自知之明的人，他們往往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簡單來說，這些人不懂得衡量自身的能力與處境。
    冉秋葉清楚自己的身份。
    在認識楊建設前，她隻是個普通民辦教師，月收入僅二十七塊五毛，在學校中毫無地位可言。
    但成為楊樂樂的家庭教師後，她的生活徹底改變。
    首先，她的理論水平大幅提升。
    她的文章登上了《百姓日報》，為學校和軋鋼廠贏得了榮譽。
    為此，她不僅獲得廠裏和學校的雙重獎勵，還加薪一級，待遇超過了閆埠貴。
    此外，通過楊建設，她結識了不少重要人物，體驗了許多過去無法想象的事物，比如乘坐小汽車、品嚐反季節蔬果。
    以前的她，猶如井底之蛙，眼界狹隘。
    但在接觸楊科長後，她逐漸拓寬了視野，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冉教授的教導對她影響深遠，讓她更加明確自身的定位。
    當皇城根大飯店送來年貨時，對方看重的並不是她本人，而是她作為楊樂樂家庭教師的身份。
    理解這一點後，冉秋葉繼續前行。
    明天到楊家後，冉秋葉打算將今日所發生的事詳細告知楊建設。
    無論誰送了年貨，誰沒送，她都要說得明明白白。
    跟隨楊建設學習的這些日子，她深知楊科長的影響力有多大。
    無論是皇城根大飯店還是玉華台飯莊，都不會輕易放棄與他的關係。
    因此，為了維係這種關係，這兩家店必定會送來年貨。
    既然皇城根大飯店已送，玉華台飯莊怎能例外？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諸多道理。
    這就是成長！
    於是，冉秋葉迅速泡好了茶。
    畢竟，師傅送來了年貨，總不能連杯熱茶都不奉上吧？
    她的父母看到女兒的變化，心中滿是欣慰。
    這就是成長的體現。
    國家日益強盛，繁榮景象隱約可見。
    可惜他們年歲漸長，未來屬於像冉秋葉這般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國家發展迅速，對年輕人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作為父母，自然希望子女能越來越好，哪怕不出人頭地，最基本的判斷力也是必要的。
    尤其女孩更讓父母擔憂，因為這個世界重男輕女的現象依舊存在。
    若女兒依然單純無邪，將來難免吃虧。
    如今，女兒終於成長了！這種自發的成長令人喜悅。
    它並非因父母逼迫或經曆挫折後的頓悟，而是她自我領悟的結果。
    這實屬難得。
    父母也盼著孩子成才，但他們清楚女兒的性格，自小便把她護得很好，沒讓她受過委屈。
    她以前的模樣，總帶著幾分稚氣與純真。
    這種性格有優點也有缺點。
    優點是做任何事都抱有理想主義的態度；
    但缺陷也很明顯，一旦遇到困難，生存會變得尤為艱難。
    夜深人靜時，冉教授夫婦總是滿心憂慮。
    若女兒將來受挫，該如何是好？
    世上哪有人能事事順利？誰又能避免波折？
    一帆風順的人生並不存在，而以冉秋葉的性格，如無改變，遲早會吃虧。
    成長不能僅靠說教，必須靠自身領悟。
    正如陸遊所言，“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唯有親身體驗，才能真正擁有力量，否則必會被生活打擊。
    夫妻倆正為此感到欣慰時，卻沒想到京城根大飯店送來年貨，竟成了女兒成長的契機。
    這真是意外之喜。
    兩位曆經滄桑的老人深知，對方並非因女兒而來。
    楊建設科長的麵子才是關鍵。
    在兩家之間，他們的女兒不過是個毫不相幹的存在，又怎會受到特別對待？
    老兩口正琢磨如何委婉提醒時，
    女兒竟已自行領悟！
    這消息太好了，女兒真的成熟了。
    冉秋葉渾然不知父母內心的複雜思緒，隻笑盈盈地端來一盤草莓——也是年貨的一部分。
    “爸媽，我去幫你們洗草莓吃吧。”
    “我跟你們說啊，這牛奶草莓可真好吃！”
    冉夫人皺眉道：“上次你不是拿了不少嗎？”
    “好東西當然得留著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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