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漂66
字數:3293 加入書籤
第八章 禦花園萱草花映慈顏
乾隆六十年仲春,禦花園的萱草開得正盛,鵝黃色的花瓣沾著晨露,在紅牆綠瓦間鋪成一片流動的雲。蘇虎娃蹲在花徑旁,用銀哨逗弄一隻誤闖禦園的麻雀,忽聞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抬頭見身著淺紫旗裝的惇妃抱著小公主走來,鬢邊的萱草花簪子晃了晃,落了片花瓣在青石板上。
“虎娃哥哥,你在吹什麽?”五歲的小公主掙脫乳母,蹲到他身邊,指尖輕輕碰了碰銀哨,“這個閃閃的,是皇爺爺給你的嗎?”
虎娃慌忙起身行禮,指尖觸到銀哨上的水波紋——那是爺爺用千叟宴銀牌熔鑄時特意留的紋路,此刻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他想起去年在金川,乾隆親手將銀蠶交給他時說的話:“萱草又名‘忘憂’,朕盼著老百姓見了這花,能忘了憂,記得暖。”
“回公主的話,這是俺爺爺留下的。”虎娃蹲下身,從袖中掏出顆蜜漬山楂,“爺爺說,皇上心裏的‘十全’,就像這山楂——看著酸,含在嘴裏卻甜。”
小公主咯咯笑了,接過山楂時,腕上的長命鎖“叮鈴”作響——那是乾隆親賜的“十全鎖”,鎖麵鏨著萱草紋,與禦花園的花竟一模一樣。虎娃望著她蹦跳著跑遠的身影,忽然想起爺爺曾說:“皇上的‘十全’,該像萱草似的,開在老百姓的院子裏,也開在宮裏的角角落落。”
巳時初,慈寧宮傳來宣召。虎娃抱著新采的萱草花跨進暖閣,見乾隆正陪著太後說話,老人家戴著老花鏡,手裏拿著本《萱草譜》,書頁間夾著張泛黃的紙——是二十年前虎娃爺爺寫的《山東萱草種植記》,紙角還留著被茶水洇過的痕跡。
“虎娃來了。”太後招手讓他近前,指尖劃過萱草花瓣,“哀家聽皇上說,你爺爺當年在千叟宴上,把禦賜的銀牌熔了打銀哨?”
虎娃點頭,忽然看見乾隆袖口露出半截紅繩——那是太後親手編的“萱草結”,繩頭綴著顆曬幹的萱草花,像極了山東老家窗台上曬的花幹。他想起爺爺臨終前的叮囑:“太後愛吃咱山東的萱草花蒸餃,你進京了,記得給宮裏送些。”
“回太後的話,俺娘托人捎了新曬的萱草花,”虎娃從懷裏掏出布包,幹花的清香漫出來,混著暖閣裏的檀香,“娘說,用豬油拌了蒸餃,比宮裏的點心還香。”
太後笑了,接過布包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的繭——那是常年編蠶匾磨出的繭,粗糙卻溫暖。她轉頭對乾隆說:“皇上總說‘十全’,哀家看啊,‘全’字底下,該是老百姓的煙火氣——就像這萱草花,能入畫,能入藥,還能包餃子,實實在在的,才是好。”
乾隆望著案頭的萱草花,忽然想起登基初年,太後教他種萱草的場景——那時他剛失去嫡子,太後指著禦花園的萱草說:“人這輩子,哪能事事周全?但求心裏頭有片忘憂的花,眼裏頭有老百姓的苦,便是‘全’了。”此刻見虎娃帶來的幹花,忽然覺得太後說的“全”,比他寫的《十全記》更通透。
“虎娃,你爺爺當年在千叟宴上,說過一句讓朕記了一輩子的話。”乾隆忽然開口,指尖輕輕敲了敲《萱草譜》,“他說‘皇上的銀牌,要是能換成老百姓的一口熱飯,才算真的‘十全’。’如今朕看著這萱草花,才懂他說的‘全’,是把宮裏的‘恩’,熬成老百姓的‘暖’。”
虎娃沒說話,隻是從布包裏掏出個紙團,展開來竟是首歪歪扭扭的詩:“萱草開花黃又黃,皇上心裏有民康。千叟宴上銀牌暖,暖到民間麥飯香。”那是他爹去年在田頭寫的,用萱草花汁當墨水,如今紙頁邊緣已有些發脆,卻透著股子莊稼人的直白。
太後接過詩稿,眼角的皺紋裏盛了笑:“寫得好!比那些個翰林學士的酸詩強多了——哀家讓人把這詩刻在萱草花缸上,就放在禦花園門口,讓來往的人都瞧瞧,啥叫‘十全在民’。”
虎娃望著兩位老人,忽然覺得這宮裏的“十全”,不再是金鑾殿上的威風,而是太後手裏的萱草花幹,是皇上袖口的萱草結,是他們說起“老百姓”時,眼裏的柔光。他想起山東老家的娘,此刻定在院子裏曬萱草花,隔壁虎娃的女兒正追著蝴蝶跑,銀哨聲混著蟬鳴,飄得老長。
申時末,虎娃離開慈寧宮時,懷裏多了包太後賜的萱草花種子。他摸著布包上的“忘憂”二字,忽然聽見禦花園深處傳來小公主的笑聲——她正舉著銀哨跑向乾隆,哨音清越,驚飛了棲在萱草花上的蝴蝶,而皇上張開雙臂接住她,鬢角的白發在風裏晃了晃,像極了千叟宴上,蘇老爺子眼裏未落的淚。
這一晚,虎娃在軍機處值夜,借著燭火給家裏寫信:“娘,今兒個見著太後了,她誇咱山東的萱草花好,還說‘十全’該長在老百姓的院子裏。皇上也沒變,還是愛穿那件青布衫,袖口縫著您送的萱草補丁……”筆尖劃過“十全”二字,他忽然想起乾隆在金川說的話,忍不住添了句:“原來皇上的‘十全’,就是讓宮裏的花,開在老百姓的門前;讓老百姓的苦,落在皇上的心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子時初,乾隆在禦花園散步,路過新刻的萱草花缸時,停住了腳步。缸身上“萱草開花黃又黃,皇上心裏有民康”的詩句,在月光下清晰可見,旁邊不知何時落了片萱草花瓣,沾著夜露,像顆透明的淚。他摸了摸花缸邊緣,指尖觸到細微的刻痕——那是虎娃刻完詩後,偷偷添的一隻小銀蠶,藏在萱草葉間,不仔細看竟瞧不出。
“皇上,夜深了,該回宮了。”小太監抱著氅衣走近,看見花缸上的詩,忽然想起千叟宴上的蘇老爺子,“那位蘇翁要是還在,瞧見這花缸,準得說‘皇上到底沒忘了老百姓的話’。”
乾隆沒說話,隻是望著禦花園外的宮牆——牆外頭,是千萬個像虎娃家那樣的院子,種著萱草,曬著花幹,飄著麥飯香。他忽然覺得,這“十全”的夢,終究不該困在宮牆裏——就像萱草花,隻有把根紮在民間的土地裏,才能開出真正的“忘憂”之花,才能讓“全”字,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而在山東德州,虎娃的娘正把萱草花種子埋進院子裏。月光下,她摸著兒子寄來的銀哨,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更聲——“咚——咚——”,兩聲梆子響,驚起棲在萱草枝上的夜鷺。她抬頭望著京城的方向,嘴角泛起笑:“他爺爺啊,你當年在千叟宴上說的話,皇上真的聽見了——你瞧這萱草花,都開到宮裏去了,往後啊,咱老百姓的日子,也該像這花似的,黃燦燦的,暖烘烘的。”
這一晚的禦花園,萱草花在風裏輕輕搖曳,像無數隻揮著翅膀的銀蠶,帶著宮裏的月光,帶著民間的煙火,飛向千萬個院子。而乾隆站在花缸旁,忽然明白:真正的“十全”,從來不是他一人的圓滿,而是千萬個老百姓的“忘憂”——當宮裏的萱草花,能讓民間的婦人想起兒子,能讓遠方的孩子聽見哨音,這“全”,才算真正連成了一片。
喜歡群書漂卍解請大家收藏:()群書漂卍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