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我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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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病人的治療日記》第一章:確診之冬2023.12.1)
淩晨三點的急診室泛著冷白的光,林小滿把自己縮在候診椅裏,指尖掐進掌心的月牙形疤痕——那是昨夜嘔吐時,指甲在洗手台邊緣劃出的印子。輸液室傳來老人的咳嗽聲,混著消毒水的氣味,在冬夜的空氣裏凝成冰渣,一下一下紮著她發懵的神經。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跨年派對的群聊消息。一張張帶著聖誕帽的笑臉跳出來,配文“小滿怎麽提前走啦”“等著看你的年度總結呢”。她盯著自己在群裏的備注“小太陽·小滿”,喉嚨發緊——七個小時前,她還穿著紅色毛衣在公司走廊發蘋果,現在卻窩在醫院角落,攥著一張寫著“hiv抗體陽性”的診斷單,像攥著一顆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林小滿,307診室。”
護士的叫號聲像把鈍刀,割開混沌的思緒。診室門推開時,空調的熱風湧出來,卻暖不了她指尖的涼。醫生戴著口罩,眼鏡滑到鼻尖,病曆本在桌上叩出輕響:“確診前有過高危行為嗎?”筆尖停在“傳染途徑”那一欄,像根刺等著紮進皮膚。
她想起三個月前的雨夜,男友渾身酒氣地把她按在玄關,說“就這一次,我戴了套”。後來安全套滾到床腳,他卻在第二天清晨說“別擔心,我體檢過,幹淨的”。此刻那些話在耳邊炸開,她忽然想起當時沒敢說的那句——其實她看見他手臂內側,有片可疑的紅點,像被揉碎的玫瑰,落在蒼白的雪地上。
“林小姐?”醫生的聲音帶著不耐,“需要通知家屬嗎?”
“不用。”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我自己知道就行。”診斷單被揉成皺巴巴的團,塞進羽絨服口袋時,邊角的字硌著肚皮——“建議盡早開始art治療”。art,抗逆轉錄病毒療法,她在百度上查過,那些藥片要吃一輩子,會讓肝腎受損,會讓頭發掉光,會在每一次吞咽時提醒你:你是個病人,髒的、殘缺的病人。
走出醫院時,雪下大了。路燈把雪花照成金色,落在她發梢,卻化不開心裏的冰。路過便利店時,櫥窗裏的聖誕裝飾還沒撤下,聖誕老人的笑臉被雪水糊成一團,像極了剛才診室裏醫生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摸出手機,給男友發了條消息:“我們分開吧,別再聯係了。”
消息顯示“已讀”,卻再沒回複。她盯著屏幕上的“對方正在輸入”,直到那個小氣泡消失,像一顆流星劃過黑夜,連尾巴都沒留下。便利店暖黃的光映著她的臉,玻璃上漸漸凝出霧氣,她用指尖寫下“髒”字,又迅速擦掉,看水汽順著指痕流下來,像她此刻流不出的眼淚。
回到出租屋時,玄關的燈壞了,她摸黑撞上鞋櫃,鞋盒裏掉出張體檢報告——是上個月公司組織的年度體檢,當時她還對著“一切正常”的結論笑,說自己是“鐵打的小太陽”。現在報告邊角卷著,“hiv抗體”那欄的“陰性”被紅筆圈住,像個巨大的諷刺,在黑暗裏發著幽光。
藥盒是護士硬塞給她的,六種不同顏色的藥片,整齊地躺在塑料格子裏。她盯著“替諾福韋”的說明書,“腎功能不全者慎用”“乳酸酸中毒風險”這些字跳出來,讓她想起奶奶臨終前,床頭那堆比飯還多的藥——原來死亡的倒計時,從來不是突然降臨,而是從第一顆藥開始,就悄悄在身體裏埋下了種子。
後半夜開始發燒,她蜷縮在被子裏,覺得有無數小蟲子在血管裏爬。摸到床頭櫃上的美工刀時,刀刃貼著皮膚的涼讓她忽然清醒——不是蟲子,是病毒,是那些該死的hiv病毒,正在啃食她的免疫係統,把她變成一具行走的屍體。刀片在肚臍周圍劃出細痕,血珠滲出來,像落在雪地上的紅梅,卻解不了心裏的恨——恨男友的欺騙,恨命運的不公,更恨這個突然陌生的身體,讓她再也做不了別人的“小太陽”。
天亮時,血痕結了痂,像條蜷曲的小蛇,趴在蒼白的肚皮上。她對著鏡子穿上高領毛衣,把圍巾裹得死死的,連腳踝都塞進厚襪子裏——仿佛這樣就能把病毒鎖在身體裏,不讓任何人看見,不讓任何人知道,那個總帶著笑的林小滿,已經髒了,爛了,再也回不去了。
手機在枕邊震動,是媽媽打來的電話。“小滿啊,跨年怎麽沒回家?你爸醃了酸蘿卜,說等你回來炒牛肉……” 母親的聲音帶著煙火氣,混著遠處的鞭炮聲,卻讓她鼻尖發酸。她盯著牆上的日曆,2023年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多諷刺啊,命運給了她一個最“應景”的確診日。
“媽,我最近忙,過段時間回去。”她捏緊手機,指甲掐進掌心的疤痕,“先掛了,記得穿暖和點。” 掛掉電話的瞬間,眼淚終於落下來,砸在床頭的診斷單上,把“陽性”兩個字暈成一團模糊的紅,像朵開在寒冬裏的花,還沒綻放,就被冰雪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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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還在下,把整個世界蓋得白茫茫的。林小滿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數到第一百滴時,忽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童話——每個孩子都是上帝咬過的蘋果,被咬掉的那口,是為了讓光透進來。可此刻的她,隻覺得自己是個被上帝扔掉的爛蘋果,在黑暗裏發著黴,永遠等不到光來的那天。
床頭櫃上的藥盒開著,白色藥片在晨光裏閃著冷光。她伸出手,又猛地縮回來——不,不能吃,不能承認自己病了,不能讓那些藥片提醒自己,從此人生隻剩“治療”和“等死”。她抓起藥盒扔進垃圾桶,塑料格子碰撞的聲音很輕,卻像塊石頭,砸進寂靜的夜裏,驚起一陣回音。
夜幕再次降臨時,出租屋的燈始終沒亮。林小滿縮在被子裏,感受著體溫一點點升高,意識漸漸模糊。恍惚間,她看見奶奶坐在床頭,手裏拿著溫熱的毛巾,輕輕擦著她的額頭:“小滿不怕,奶奶給你焐焐肚子,焐熱了,病就走了。” 掌心的溫度漫上來,落在她發疼的肚臍上,像團小火苗,在寒冬裏跳起了舞。
可是奶奶啊,這次的病,不是焐焐肚子就能好的。這次的病,是藏在身體最深處的黑暗,是連陽光都照不亮的深淵。她在半夢半醒間流下眼淚,鹹鹹的,帶著不甘和恐懼,卻又帶著一絲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希望——或許,在某個未知的明天,會有一束光,穿過黑暗,照亮這個千瘡百孔的身體,讓她重新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被世界溫柔對待的孩子。
雪停了,月光從窗簾縫隙裏漏進來,落在垃圾桶裏的藥盒上。其中一顆藥片滾了出來,在地麵上閃著光,像顆被遺落的星星,等著有人撿起,等著有人相信,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夜,光,也從未真正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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