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我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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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滋病人的治療日記》第三章:初遇銀針2024.1.5 雪)
    社區公告欄的積雪被踩成冰碴,林小滿的鞋底碾過,發出細碎的脆響。她盯著玻璃上貼著的“中醫輔助治療項目招募”,“艾滋病”三個字被紅筆圈著,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刺眼的光——這是陳醫生第三次給她發消息:“試試吧,很多人說做完針灸後,胃口都變好了。”
    診室在二樓拐角,木門上掛著褪色的燈籠,穗子上結著薄冰。推開門的瞬間,艾草的香氣裹著暖氣湧出來,老中醫坐在圓桌後,指尖敲著脈枕:“小姑娘,手伸過來。” 他的眼鏡片上蒙著霧氣,像層薄紗,讓她想起奶奶臨終前,床頭那盞總亮著的小台燈。
    脈枕是藍布縫的,繡著朵半開的蓮花,邊緣磨得發白,顯然被很多人用過。老中醫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很暖,不像醫院裏那些冷冰冰的聽診器。“脈細,舌苔白,”他鋪開宣紙,毛筆在硯台裏轉了兩圈,“脾胃虛寒,肝氣鬱結,得溫補。”
    溫補。這個詞讓她想起確診後第一次發燒,躲在被子裏把自己焐成汗人,卻怎麽也暖不了心裏的寒。老中醫起身打開櫃子,抽屜裏整齊碼著細長的針盒,金屬扣“哢嗒”一聲彈開,露出排列整齊的納米銀針——針尖比睫毛還細,尾端纏著銀色的細線圈,像極了奶奶戴過的銀耳墜。
    “怕針嗎?”老中醫捏起一根針,在燈光下轉了轉,“這種針會跟著體溫變熱,紮進去像被太陽曬過的手摸著,不會疼的。” 他指著她膝蓋下的穴位:“足三裏,管脾胃的,先紮這裏。”
    消毒棉片擦在皮膚上,涼絲絲的,她下意識繃緊了腿。銀針落下時,預想中的刺痛沒有來,反而有股溫熱感順著針尖爬上來,像條小火蛇,慢慢遊進小腿肚。老中醫打開桌上的小電爐,上麵煨著個陶罐,藥香混著熱氣冒出來,把診室熏得霧蒙蒙的。
    “知道為什麽紮肚臍周圍嗎?”老中醫又捏起一根針,停在她肚臍上方三寸的位置,“這裏叫關元穴,是身體裏藏元氣的地方,就像家裏的暖爐,爐火旺了,身子就不冷了。” 銀針穿過透氣貼,輕輕觸到皮膚,這次的溫熱感更明顯,像有人用掌心焐著她的肚子,一下一下,揉開那些結了冰的疙瘩。
    窗外的雪下大了,雪花撲在玻璃上,又慢慢滑下去。老中醫搬來個紅外線烤燈,暖黃的光映著他斑白的頭發:“當年我女兒化療時,吃不下飯,就是靠針灸調的脾胃,後來能喝下半碗小米粥呢。” 他忽然抬頭,鏡片後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身體是有記性的,你對它好,它就知道。”
    身體的記性。她忽然想起確診那晚,用美工刀劃傷肚臍時,皮膚傳來的刺痛——那時的身體,該有多疼啊,可她卻隻顧著恨,隻顧著把自己當成敵人。現在銀針帶來的溫熱,像在給那些傷口敷藥,一下一下,告訴她:“疼過了,就該好了。”
    “今天先紮這三個穴位,足三裏、關元、神闕。”老中醫指著她肚臍中央,“神闕就是肚臍,以前叫‘先天之蒂’,胎兒時靠它從媽媽那裏拿養分,現在啊,也能靠它把陽氣吸進來。” 他遞來麵小鏡子,“看看,銀針周圍有點紅,說明氣到了,就像家裏的暖氣通了,舒服了吧?”
    鏡子裏,三根銀針插在透氣貼上,周圍的皮膚泛著淡淡的紅,像三朵小花開在蒼白的雪地上。她忽然想起陳醫生說的“中醫講究調和,不是消滅”——原來治療不是打仗,不是用刀槍劍戟去砍殺病毒,而是給身體生個火塘,讓陽氣慢慢回來,把黑暗一點點趕走。
    烤燈的溫度漸漸升高,她覺得眼皮發沉,竟在診床上睡著了。夢裏回到小時候,奶奶抱著她坐在灶台前,鍋裏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泡,蒸汽糊著窗戶,她把臉貼在奶奶肚子上,聽著老人家哼:“神闕神闕,藏著日月,肚子暖了,百病走了……”
    醒來時,銀針已經拔掉了,透氣貼上留著三個小小的印子,像三顆淡紅色的星子。老中醫把藥包塞進她手裏:“回去用溫水泡開,敷在肚臍上,和銀針的道理一樣,都是讓熱氣進去。” 紙包上用毛筆寫著“黃芪、黨參、生薑”,字跡歪歪扭扭,卻帶著煙火氣。
    走出診室時,雪停了,陽光從雲層裏鑽出來,照在公告欄的“中醫輔助治療”海報上。她摸了摸肚子,銀針紮過的地方還暖暖的,像揣著個小太陽。路過便利店時,忽然想起老中醫說“脾胃好了就想吃東西”,鬼使神差地走進去,買了袋小米——這是確診後,她第一次對食物產生期待。
    晚上按老中醫說的,把藥包泡開,用紗布敷在肚臍上。溫熱的藥水滲進皮膚,帶著生薑的辛辣,卻不讓人討厭。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光影,忽然發現,原來身體不是戰場,而是個需要被溫柔對待的小孩——你給它溫暖,它就會用舒服來回應;你給它傷害,它就會用疼痛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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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震動,是陳醫生發來的消息:“今天去紮針了吧?老中醫的針可是有‘溫度’的,怎麽樣,是不是沒那麽怕了?” 她盯著屏幕笑了,第一次覺得“艾滋病”三個字沒那麽燙嘴,第一次覺得,或許治療可以不是孤獨的抗爭,而是有人陪著她,一點一點,把散落的自己撿起來。
    藥包敷了半小時,取下時,肚臍周圍紅得更明顯了,像朵慢慢綻開的花。她對著鏡子輕輕摸了摸,結痂的疤痕還在,卻不再像條猙獰的蛇,倒像是道小小的門,等著光從裏麵透出來。想起老中醫說的“先天之蒂”,忽然覺得,肚臍這個曾被她厭惡的地方,原來藏著生命最初的溫柔——那是她和媽媽最初的連接,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接口”,而現在,這個接口正在被重新激活,讓她和自己的身體,重新建立連接。
    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月光透過窗簾,在床單上灑下斑駁的影。林小滿把老中醫給的藥包收進抽屜,指尖觸到裏麵的泡騰片——那是陳醫生第一次放在門口的禮物。忽然想起診室裏的艾草香,想起老中醫暖乎乎的手指,想起烤燈下那碗冒熱氣的小米粥——原來溫暖從來沒有缺席,隻是她一直閉著眼睛,沒看見而已。
    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穩。夢裏沒有病毒,沒有診斷單,隻有奶奶的灶台、老中醫的銀針、還有敷在肚臍上的藥包,把她的肚子焐得暖暖的。醒來時,聞到空氣裏有股淡淡的藥香,是從她身上散出來的——那是黃芪的甘,生薑的辛,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生命的,溫熱的味道。
    下樓時,看見公告欄的“中醫輔助治療”海報上,不知誰用彩筆在“艾滋病”旁邊畫了個小太陽,旁邊寫著:“這裏的針,會讓你想起媽媽的手。” 她盯著那個小太陽,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原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早有人用溫柔的方式,給每個像她一樣的人,留了一扇門,門後是熱氣騰騰的藥香,是暖乎乎的銀針,是一句輕輕的:“別怕,我們慢慢來。”
    雪地上的腳印漸漸被新雪覆蓋,林小滿裹緊外套,手裏攥著老中醫給的複診單,指尖觸到紙上的毛筆字。前方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亮著燈,像座小燈塔,在冬夜裏閃著暖光。她忽然發現,原來治愈的第一步,從來不是打敗病毒,而是學會對自己說:“沒關係,我可以試著,對自己好一點。”
    風又吹起來了,帶著雪粒打在臉上,卻不再覺得疼。她摸了摸肚子,銀針紮過的地方還在發熱,像個小小的火苗,在寒冬裏燃燒——或許這就是希望吧,從一根帶著溫度的銀針開始,從一次帶著藥香的敷貼開始,從一句帶著暖意的“慢慢來”開始,讓光一點點滲進生命的裂痕,把曾經的黑暗,都釀成溫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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