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書你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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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凶名震野
景陽岡的雪比往年早了半個月,虎弟踩著積雪走向陽穀縣時,爪印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線。老瘸虎去年冬天走了,臨終前把鷹愁崖的“仇人名錄”交給它,最後一句話是“別讓雪蓋住山的傷,也別讓恨凍住自己的心。”
縣城裏的百姓裹著棉襖匆匆趕路,看見虎影時驚叫聲刺破寒霧。虎弟沒躲——這次它不是來複仇的,是來“看”的看人類把虎皮旗換成了“除虎”的告示,看曾經掛著虎皮酒壺的肉鋪貼上了“素食”的招牌,看武鬆當年住過的破廟成了“打虎紀念館”,玻璃櫃裏擺著那根斷哨棒,旁邊是哥哥的虎皮殘片。
“各位鄉親!”縣令敲著驚堂木,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成團,“這虎已成精,連梁山好漢都拿它沒轍!但諸位莫怕,本官已飛鴿傳書,請來江湖上的‘打虎世家’——李家三兄弟,明日便到!”
人群裏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卻沒人注意到窗邊的虎弟。它盯著玻璃櫃裏的斷哨棒——棒頭的黃銅虎頭早沒了,露出裏麵開裂的木紋,像道永遠不會愈合的疤。那是武鬆當年打虎用的哨棒,現在成了人類炫耀“英雄史”的展品,卻沒人記得,這根棒下,曾躺著一隻護崽的虎。
深夜,虎弟蹲在“打虎紀念館”屋頂,看著守館人往斷哨棒上擦油。那人哼著小調,袖口露出半枚虎爪紋身——和自己留在景陽岡的爪印一模一樣。“當年武都頭那棒啊,打得老虎腦漿子都出來了……”他對著空氣念叨,“可惜沒見過那虎崽,聽說現在成了凶虎,專殺帶虎皮的人——”
虎弟的利爪摳進瓦片,卻沒撲下去。它忽然想起武鬆在六和寺種的野果林,想起老瘸虎說的“別讓恨凍住心”,想起昨天看見的小麂——它帶著孩子在野果林裏吃草,看見虎群時沒跑,隻是抬頭望了望,像在說“我知道你不會傷我”。
“吼——”
一聲虎嘯劃破夜空,不是來自虎弟,而是後山方向。它耳朵動了動——是小虎們在喊,帶著焦急的意味。轉身時,看見守館人趴在桌上發抖,手裏的油燈摔在地上,卻沒燒起來——雪太大了,連火焰都凍得發顫。
後山的虎穴裏,小虎們圍著一隻受傷的狐狸打轉。那狐狸後腿被捕獸夾夾住,皮毛上沾著血,看見虎弟時卻沒躲,反而用鼻尖碰了碰它的爪子——是去年救過的那隻母狐,現在帶著幼崽住在野果林深處。
“嗷嗚——”母狐發出哀叫,爪子指向山下——那裏有火把在動,“打虎世家”的李家三兄弟舉著鋼叉,正沿著虎爪印往山上搜。虎弟舔了舔母狐的傷口,忽然想起人類的“捕獸夾”——當年老瘸虎的斷爪、自己的傷,都是拜這東西所賜。它抬頭望向夜空,雪粒子打在臉上,卻比人類的鋼叉暖,因為身邊有小虎們的體溫,有母狐的信任,有山的包容。
“跟我來。”虎弟叼起母狐的幼崽,帶著虎群往野果林跑——那裏有武鬆挖的地道,能通到六和寺後的山坡。小虎們踩著積雪跟著,爪子印和人類的腳印交錯,卻沒重疊——山給了虎躲避的路,就像給了人類回頭的機會。
六和寺的晨鍾響起時,武鬆正在給野果林澆水。斷臂的袖管被雪打濕,卻不覺得冷——他看見虎群的爪印從景陽岡延伸過來,在野果林邊緣停住,旁邊多了串狐狸的腳印。“你們終於來了。”他對著空氣說,把裝著草藥的布包放在樹下——那是給虎弟治傷的,去年看見它爪子上的疤,就偷偷攢了止血蓮。
李家三兄弟的鋼叉在雪地裏劃出刺耳的響。“快看!虎爪印!”老大舉著燈籠,光照在武鬆的布包上,“還有人類的東西,肯定是那凶虎搶來的!”
老二蹲下身,摸著布包上的繩結——是武鬆常用的“漁人結”,當年在陽穀縣,他教過捕快們打這個結。“不對,”他忽然皺眉,“這布包幹淨,沒血腥味,倒像……”話沒說完,老三忽然指著前方“虎!在那兒!”
虎弟站在野果林邊緣,身後是躲在樹後的小虎和母狐。它沒動,隻是盯著李家三兄弟的鋼叉——和當年武鬆的哨棒一樣,閃著冷光,卻沒了殺氣。當鋼叉揮來時,它忽然想起武鬆的話“虎不是凶物,是山的魂。”於是它轉身就跑,故意把腳印留在雪地上,引著人類往相反的方向跑——不是怕,是不想讓野果林的藥草被踩壞,不想讓小麂和狐狸受驚,不想讓山再沾人類的血。
“追!別讓它跑了!”李家三兄弟舉著火把追進鬆林,卻沒看見虎弟在樹上留下的爪印——不是攻擊的痕,是“止步”的印,五個爪趾張開,像在說“到此為止”。
武鬆站在六和寺門口,看著火把漸遠。他摸了摸斷臂處的傷疤——那是方臘的弩箭留下的,卻比當年打虎的傷更讓他清醒原來真正的“凶”,不是虎的爪,是人類不肯放下的“殺心”。當李家三兄弟的喊聲響徹山林時,他忽然想起虎弟的眼睛——在景陽岡的火裏、在梁山的風裏、在六和寺的月光裏,那雙眼睛從“恨”變成“懂”,就像他自己,從“殺虎”變成“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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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虎弟帶著虎群回到野果林。小虎們圍著布包打轉,聞著裏麵的止血蓮香——那是武鬆的氣味,混著鬆木香,不再是“敵人”的味,而是“朋友”的味。它叼起布包,忽然發現裏麵掉出張紙條,歪歪扭扭寫著“虎弟,雪大,來寺裏避避——武鬆。”
字跡被雪水暈開,卻比任何虎皮旗都溫暖。虎弟抬頭望向六和寺的方向,晨鍾還在響,驚飛了樹上的雪粒子,露出藏在枝椏間的野山楂——那是它去年秋天埋下的,現在結了果,紅紅的,像武鬆當年沒說出口的“對不起”,也像虎哥眼裏沒說完的“沒關係”。
陽穀縣的百姓第二天在鬆林裏發現了李家三兄弟——他們被困在虎弟設的“雪坑”裏,身上沒傷,隻是凍得發抖,鋼叉全丟了,懷裏抱著虎弟故意留下的野山楂。“那虎……沒咬我們,還給我們果子吃……”老大哆嗦著說,“它眼睛啊,不像凶虎,像……像懂人話的山君。”
縣令氣得摔了茶杯,卻聽見百姓們在議論“說不定那虎真的成精了,知道冤有頭債有主!”“武都頭當年打虎,怕是打錯了吧?那虎說不定是護崽呢……”這些話像雪水,一點點滲進凍硬的土地,讓“打虎英雄”的傳說,有了不一樣的裂痕。
武鬆在六和寺的禪房裏聽見了這些話。他摸著禪杖裏的虎爪,忽然笑了——裂痕好啊,裂痕裏能長出新的東西,比如理解,比如敬畏,比如讓山和人,都能喘口氣的“距離”。
深夜,虎弟帶著小虎們來到六和寺後牆。它把野山楂放在牆根下,聽見牆裏傳來武鬆敲木魚的聲音——節奏很慢,像在數著山風的次數。小虎們蹭了蹭牆腳的青苔,忽然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那個斷了臂的僧人走出來,手裏捧著新摘的野果,看見虎群時沒躲,隻是蹲下身,把果子放在虎弟腳邊。
“好久不見。”武鬆的聲音比山風還輕,卻讓虎弟想起哥哥的呼嚕聲,“雪大,住這兒吧——寺後有個舊洞,當年魯智深睡過,暖和。”
虎弟沒動,隻是用鼻尖碰了碰他的手——人類的手,斷了臂,卻比任何鋼叉都溫柔。它忽然想起老瘸虎的話“仇恨的盡頭不是複仇,是遇見願意放下刀的人。”於是它叼起野果,帶著小虎們走進舊洞——洞裏還留著魯智深的檀香,混著武鬆的鬆木香,讓雪夜的冷,忽然暖了起來。
窗外的雪還在下,武鬆看著虎群的影子在洞裏晃動,忽然覺得這世界沒那麽糟——至少,在六和寺的舊洞裏,在景陽岡的野果林裏,在山與人間的縫隙裏,有了讓恩怨暫停的、溫柔的瞬間。而這瞬間,就像落在斷哨棒上的雪,看似輕盈,卻終將匯成溪流,衝開那些被仇恨凍住的、關於“理解”的門。
當第一顆星子在雪幕中亮起時,虎弟舔了舔小虎們的毛,聽見武鬆在洞外輕聲說“睡吧,明天,山還是山,人還是人,隻是……別再傷彼此了,好不好?”
小虎們發"出奶聲的呼嚕,回應著落在雪地上的、輕輕的“嗷”——不是嘯叫,是答應,是山與人間,最柔軟的、關於“和解”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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