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泥點子陶藝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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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確定是這裏?”蘇雨仰頭望著眼前這棟紅磚老廠房改造的建築,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藝術區裏到處是塗鴉和造型古怪的雕塑,與她平時生活的學校、家、圖書館三點一線截然不同。
    許蒔夕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當然啦!"泥點子陶藝工作室",全市大學生藝術節連續三年最受歡迎體驗項目!”她今天穿了件明黃色的羽絨服,在冬日灰蒙蒙的背景下像一簇跳動的火苗。
    蘇雨被拽著往前走,書包裏還裝著今早做的半套英語模擬題,硌在背上提醒著她時間的流逝。她瞥了眼手表——十點二十,這個時間本該開始整理錯題本了。
    “夕夕,要不我們改天再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幾道題...”
    “打住!”許蒔夕轉身,雙手按住蘇雨的肩膀,“蘇小雨,昨天我們說好的,今天一整天不提學習,不碰試卷。”她湊近蘇雨的臉,“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都快垂到嘴角了。”
    工作室的門突然開了,一陣帶著泥土氣息的暖風撲麵而來。
    “小許來啦?”一位紮著低馬尾、圍著靛藍色圍裙的中年女性笑著招呼,“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好朋友吧?”
    蘇雨驚訝地看向許蒔夕,沒想到她在這裏如此熟稔,更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她們談話的內容。
    “林阿姨好!”許蒔夕歡快地回應,“這就是我跟您說的蘇雨,年級前十的大學霸!”
    蘇雨耳根發熱,低頭盯著自己的雪地靴:“阿姨好。”
    “快進來吧,剛燒好一窯茶具,裏麵暖和。”林阿姨側身讓她們進入。
    工作室比想象中寬敞,原木長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陶藝作品,有的還隻是泥坯,有的已經上釉燒製完成。靠牆的架子上陳列著待售的成品,在射燈照耀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最裏麵是幾台拉坯機和兩張工作台,角落裏立著個碩大的電窯。
    蘇雨的目光被牆上掛著的一排水墨畫吸引,其中一幅描繪著雨中芭蕉的畫作格外眼熟,筆觸間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先穿上圍裙。”許蒔夕遞過來一條藏青色圍裙,“放心,弄髒了也不怕,這裏的泥巴特別好洗。”
    圍裙剛係好,蘇雨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爸爸"兩個字讓她心跳漏了半拍。
    “我、我接個電話。”她快步走到門外。
    “小雨,在圖書館嗎?”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
    蘇雨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帶子:“嗯,在...在圖書館。”
    “昨天說的那本《高考物理千題解》找到了嗎?”
    “還沒...今天人有點多。”謊言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蘇雨感覺喉嚨發緊。
    “抓緊時間,重點看電磁學部分。對了,你張阿姨晚上做紅燒排骨,記得六點前回來。”
    掛斷電話,蘇雨長舒一口氣,卻在轉身時撞上了許蒔夕探究的目光。
    “你爸?”
    “嗯,問我學習的事。”蘇雨把手機塞回兜裏,“我說在圖書館。”
    許蒔夕撇撇嘴,但沒多說什麽,隻是拉著她回到工作台前。林阿姨已經準備好了兩團陶泥和基礎工具。
    “今天我們做最簡單的杯子,”林阿姨示範著揉泥的動作,“別小看這一步,揉泥是為了排出氣泡,就像人有時候也需要排解壓力一樣。”
    蘇雨學著她的樣子按壓陶泥,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她從來沒想過,泥土可以這樣柔軟又富有韌性。
    “用掌心,對,就是這樣。”林阿姨糾正著她的動作,“小許說你學習特別用功?”
    “她...太誇張了。”蘇雨低頭專注於手中的泥團。
    “才沒有!”許蒔夕插嘴,“蘇雨可是理科班班主任口中的"清北苗子",寒假作業發下來第二天就全做完了。”
    林阿姨若有所思地看了蘇雨一眼:“我以前也教過這樣一個學生,每天學習到淩晨兩點,最後高考前一個月突發性耳聾,不得不休學。”
    蘇雨的手頓住了。
    “我不是說用功不好,”林阿姨繼續道,“但弦繃得太緊會斷的。做陶藝和做人有時候很像,要懂得收放自如。”
    “藝術是最好的心理醫生。好了,現在把泥團固定在轉盤上,我們開始拉坯。”林阿姨說道。
    蘇雨按照指示操作,但陶泥在她手中總是不聽使喚,幾次嚐試後,原本飽滿的泥團已經癱軟成一團。
    “我做不到...”她挫敗地歎氣。
    “別急,”林阿姨換給她一塊新泥,“放鬆手腕,不要用力控製它,而是感受它的流動。眼睛別看手,看泥巴的中心點。”
    蘇雨深吸一口氣,再次嚐試。這一次,她試著不去想著"必須做成",而是單純感受陶泥在指尖的觸感。轉盤勻速旋轉,溫濕的泥土滑過指腹,奇妙地,一個杯子的雛形漸漸顯現。
    “我做到了!”她忍不住輕呼。
    許蒔夕湊過來看:“哇!第一次就能拉這麽勻稱,不愧是學霸,學什麽都快!”
    “這和做題不一樣...”蘇雨注視著手中初具形態的杯子,一種陌生的成就感湧上心頭,“它不需要標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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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阿姨笑了:“這就是陶藝的魅力。同樣的泥巴,一百個人能做出一百種樣子,沒有對錯,隻有不同。”
    接下來的時間裏,蘇雨全神貫注於修整杯子的形狀。她發現自己不再想著物理公式或英語單詞,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當杯沿最後一道弧度修整完畢,她抬頭看鍾,驚訝地發現已經過去了兩小時。
    “要刻些花紋嗎?”林阿姨遞給她一套雕刻工具。
    蘇雨猶豫了一下,拿起最細的那支,在杯身上小心翼翼地刻下一片羽毛的紋路。
    “為什麽是羽毛?”許蒔夕好奇地問。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了...”蘇雨輕聲回答,指尖輕撫過那道淺淺的刻痕。她沒說出來的是,昨晚夢中她曾變成一隻鳥,卻在起飛時發現翅膀上綁滿了書本。
    林阿姨接過她的作品:“燒製好後會通知你們來取。第一次做就能有這樣的完成度,很有天賦啊。”
    離開工作室時已是下午三點。陽光穿透雲層,在雪地上灑下細碎的金光。蘇雨意外地發現自己心情輕鬆了許多,仿佛有人悄悄搬走了壓在她胸口的石頭。
    “怎麽樣,沒騙你吧?”許蒔夕得意地撞了下她的肩膀,“比在家死磕題目強多了?”
    蘇雨抿嘴笑了:“嗯...謝謝你帶我來。”
    “下周再來!林阿姨答應教我們上釉技巧。”許蒔夕眨眨眼,“而且...”
    “而且什麽?”
    “你撒謊說在圖書館的時候,圍裙帶子還掛在脖子上呢。”許蒔夕大笑起來,“幸虧你爸沒開視頻!”
    蘇雨一愣,隨即也跟著笑了。她們的笑聲在冬日空曠的街道上格外清脆,像一串被風吹響的風鈴。
    回家的地鐵上,蘇雨破天荒地沒有拿出單詞本。她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想起陶泥在指尖流動的感覺,想起那片刻在杯身上的羽毛。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許蒔夕發來的消息:
    【忘了告訴你,林阿姨是清華美院畢業的,後來放棄了國外畫廊的高薪工作回來開工作室。她說有時候"不完美"才是生活的本質。】
    蘇雨反複讀著這條信息,某種模糊的念頭在她心底萌芽。她打開書包,取出那本寫滿計劃的日程本,在今天的空格裏,原本的"物理三套卷子"被劃掉,她工整地寫下:
    「今天,我捏了一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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