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刺鼻得讓人頭疼，周沐陽卻已經聞了整整兩周。他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手裏削著一個蘋果，果皮連成一條完美的螺旋帶垂落下來。
    “媽，醫生說再觀察兩天，如果指標正常就可以出院了。”周沐陽將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遞給母親。
    周麗華臉色仍然蒼白，但比起入院時已經好了很多。她接過水果，卻沒有吃，而是放在了一旁的床頭櫃上。“沐陽，我們回s市好不好？”
    周沐陽顯然聽到這句話先是一愣，然後說道：“媽，沒事的，我在哪裏上都行。”
    “那就說好了，明天你就回s市上學，跟蘇家丫頭他們一起，我出院就回去。”周麗華說道。
    “不行，我等您出院一起回去。”周沐陽皺眉，聲音裏是不容商量的堅決。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周麗華歎了口氣，“我已經沒事了，你在這裏反而讓我擔心你的學業。”
    周沐陽剛要反駁，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是蘇雨卿發來的消息：【阿姨怎麽樣了？需要我們再寄點什麽過去嗎？】
    他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快速回複：【好多了，我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當然想！什麽好消息？】
    【我媽說回s市，讓我繼續在那上學，我們又可以一起上學了。】
    【那不是正好！我們可想死你了！】蘇雨卿看到這個消息後激動得打字都打不利索了，說完後還附帶了一個誇張的擁抱表情包。
    周麗華看著兒子表情的變化，微微一笑：“是雨卿那丫頭？”
    “嗯，還有蒔夕和煜珅。”周沐陽收起手機，“他們一直問您的情況。”
    “多好的朋友們啊。”周麗華眼中閃過欣慰，“所以明天就回去吧，別讓他們擔心了。我保證乖乖聽醫生的話，再住兩天就回家。”
    周沐陽還想說什麽，但看到母親堅決的眼神，最終隻能妥協：“好吧，但您得答應我，有任何不舒服立刻打電話。”
    “好好好，都聽你的。”周麗華笑著搖頭，終於拿起一塊蘋果放進嘴裏。
    第二天中午，周沐陽拎著行李出現在s市高鐵站出口時，遠遠就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蘇雨卿第一個衝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歡迎回來！阿姨真的沒事了？”她仰著臉問道，眼睛裏滿是關切。
    “嗯，醫生說恢複得很好。”周沐陽笑著點頭，目光越過蘇雨卿的肩膀，看到許蒔夕和宋煜珅也走了過來。
    許蒔夕手裏還舉著一塊手繪的牌子，上麵寫著"歡迎周少爺回朝"，畫著誇張的皇冠和笑臉。周沐陽忍不住笑出聲：“這什麽鬼？”
    “雨卿的主意，”宋煜珅聳肩，“她說要給你一個難忘的歡迎儀式。”
    蘇雨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牌子：“是不是太傻了？”
    “不，很棒。”周沐陽接過牌子，認真看了看，“畫得真好。”
    蘇雨卿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轉移話題：“我們訂了火鍋店，給你接風洗塵！”
    四人打打鬧鬧地走向地鐵站，周沐陽感覺兩周來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在醫院的日子像一場夢，而現在，他終於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火鍋吃到一半，蘇雨卿舉著可樂杯站起來：“來，為我們四人組重聚幹杯！最重要的是，為阿姨的健康幹杯！”
    “幹杯！”四個杯子在空中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周沐陽看著眼前三張笑臉，胸口湧起一股暖流。就在這一刻，他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他多年未見卻永遠忘不了的號碼。
    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怎麽了？”許蒔夕敏銳地注意到他的變化。
    “沒什麽。”周沐陽按掉電話，勉強笑了笑，“可能是推銷的。”
    但不到十分鍾後，當四人走出火鍋店時，周沐陽的腳步猛地停住了。馬路對麵，一輛黑色轎車旁站著三個人——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和一個穿著時髦校服的女生。
    “那是...”宋煜珅眯起眼睛，隨即臉色一變。
    周沐陽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下意識地擋在朋友們前麵，仿佛對麵是什麽洪水猛獸。
    中年男人看到了他們，抬手示意後，帶著妻女穿過馬路走來。隨著距離拉近，許蒔夕看清了男人的麵容——和周沐陽有五分相似，隻是更加成熟穩重。
    “沐陽，”男人開口，聲音低沉溫和，“你媽媽還好嗎？”
    周沐陽的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節發白：“跟你有什麽關係？用不著你在這假惺惺，請你們離開。”
    女人聞言立刻皺起眉頭：“我們好心來看周麗華，你這是什麽態度？”
    “周麗華是你配叫的？”周沐陽的聲音冷得像冰，“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東西，上不了排麵的東西。”
    “李沐陽，你怎麽說話的？”男人提高了聲音。
    許蒔夕疑惑地站在一旁，心裏卻想的是：“李沐陽？不是叫周沐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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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周沐陽，不叫什麽李沐陽。”周沐陽一字一頓地說，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男人深吸一口氣：“我不管你姓什麽，你身上是流著我一半血的人，隻要流著我血的就跟我放尊重一點。”
    氣氛劍拔弩張，許蒔夕完全懵了，她看向蘇雨卿和宋煜珅，發現他們表情嚴肅但並不驚訝，顯然知道些什麽她不知道的內情。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女生突然笑了：“李沐陽？周沐陽？”她歪著頭，語氣輕佻，“周沐陽，你別忘了，當初如果不是我媽的離開，有你媽什麽事？又怎麽會有你？”
    許蒔夕認出來了，這個說話的女生是李嘉雯。
    周沐陽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還沒等他開口，蘇雨卿已經一步上前：“三就是三，哪來的什麽狗屁離開？”
    宋煜珅也站了出來，上下打量著那個女生，眼神輕蔑：“你就是什麽雯？當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聽你媽說的？什麽時候小三的孩子可以這麽理直氣壯了？你算什麽東西？也配在這鬧？”
    女生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她顯然認出了宋煜珅，不敢回嘴，隻能求助地看向父親。
    “煜珅，你說話客氣點，好歹我們大人還在這。”中年男人試圖拿出長輩的威嚴。
    宋煜珅冷笑一聲，正要反駁，一個平靜的女聲從他們身後傳來：“李嘉駿，轉院時你來送我們，我們很感激，我們互相也不欠什麽，既然現在見到了就請帶著你的家人離開吧。”
    所有人回頭，看到周麗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不遠處，手裏還提著醫院的袋子。她的臉色仍然蒼白，但站得筆直，聲音不卑不亢。
    李嘉駿——周沐陽的父親。李嘉駿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你保重。”然後帶著妻子和女兒轉身離開。
    周麗華目送他們走遠，才轉向四個年輕人：“我提前出院了，正好趕上接你。”她對周沐陽說，然後微笑著看向其他人，“謝謝你們來接沐陽。”
    “阿姨！您怎麽不多休息兩天！”蘇雨卿趕緊上前扶住她。
    “醫院哪有家裏舒服。”周麗華拍拍她的手。她們說完就一起走了。
    許蒔夕機械地跟著她們走，但腦子裏還回放著剛才那場突如其來的衝突。她感覺自己像個誤入別人家庭劇場的觀眾，完全看不懂劇情卻被迫坐在第一排。
    回去的車上，周沐陽和周麗華坐在一起低聲交談，蘇雨卿和宋煜珅偶爾插幾句話。許蒔夕安靜地坐在一旁，第一次感到自己像個局外人。
    她望向窗外飛馳而過的黑暗，無數疑問在心頭盤旋：周沐陽和他父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對那個女孩——李嘉雯——如此厭惡？而蘇雨卿和宋煜珅似乎知道所有內情，為什麽唯獨她一無所知？
    到家附近後，許蒔夕跟著大家起身。宋煜珅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難辨。許蒔夕想給他一個微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她隻知道，今天的這場意外相遇，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的漣漪必將改變一些東西。而他們四人之間，像是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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