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考試當天的清晨，天空飄著細雨。許蒔夕站在教學樓走廊的窗前，望著外麵被雨水洗刷得發亮的樹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裏那張小紙條——宋煜珅昨晚傳給她的“明天加油。考完有話對你說。”
    “緊張嗎？”林小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遞給她一杯熱豆漿。
    許蒔夕接過豆漿，溫熱的觸感透過紙杯傳到掌心。“有點。”她輕聲承認，“一模數學沒考好，這次...”
    “別想太多。”林小雨拍拍她的肩膀，“你最近進步很大，宋煜珅不是還給你補了物理嗎？那家夥講題比老師還清楚。”
    提到宋煜珅，許蒔夕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抿了一口豆漿，甜味在舌尖蔓延。“嗯，他教得很好。”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教室裏已經坐了不少同學，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許蒔夕的目光不自覺地尋找著宋煜珅的身影——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頭翻看筆記，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部分眉眼。晨光透過雨水打濕的窗戶照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似乎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宋煜珅突然抬起頭。兩人的目光隔著半個教室相遇，許蒔夕迅速低下頭假裝喝豆漿，卻感覺臉頰發燙。
    “各位同學，準備進考場了。”班主任的聲音打破了教室裏的低語，“記住，這隻是模擬考，放平心態。”
    許蒔夕深吸一口氣，收拾好文具。走向考場時，她感覺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腕——是宋煜珅，他塞給她一塊巧克力，什麽也沒說就走開了。許蒔夕握緊那塊巧克力，包裝紙在她掌心發出輕微的響聲，就像她此刻加速的心跳。
    第一科是語文。許蒔夕展開試卷，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作文題目是《光》，她思考片刻，突然想起那天在詩歌朗誦會上，宋煜珅背誦聶魯達詩歌時眼中的光芒。筆尖在紙上流暢地滑動，她寫下開頭：“光不隻是太陽的饋贈，也是黑暗中相視而笑的默契...”
    上午的考試結束，許蒔夕走出考場，發現雨已經停了。陽光穿透雲層，在濕潤的地麵上映出斑駁的光影。她伸了個懶腰，突然看到宋煜珅靠在不遠處的櫻花樹下，似乎在等人。見她出來，他直起身子，卻沒有走近。
    “考得怎麽樣？”許蒔夕主動走過去問道。
    宋煜珅點點頭：“還行。作文題目挺有意思。”
    “我寫了...”許蒔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不好意思說自己作文裏隱晦地提到了他，“寫了些關於生活中微小光芒的思考。”
    宋煜珅的嘴角微微上揚：“聽起來不錯。”他頓了頓，似乎想說什麽，卻被周沐陽的大嗓門打斷。
    “嘿！你們兩個！”周沐陽摟著蘇雨卿的肩膀走過來，“下午數學加油啊！考完一起去吃冰激淩怎麽樣？我請客！”
    蘇雨卿輕輕捏了捏周沐陽的手臂：“別打擾他們複習。”她朝許蒔夕眨眨眼，“語文考得如何？”
    五人小組聚在一起簡單交流了考試情況，氣氛輕鬆了不少。許蒔夕注意到宋煜珅話比平時更少，臉色也有些蒼白。
    “你不舒服嗎？”趁其他人不注意，許蒔夕小聲問道。
    宋煜珅搖搖頭：“沒事，可能有點累。”但他的聲音明顯比平時沙啞。
    下午數學考試前，許蒔夕特意繞到宋煜珅座位旁，遞給他一瓶水：“喝點水吧，你聲音聽起來不太對。”
    宋煜珅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溫度高得驚人。“你發燒了？”許蒔夕驚訝地問。
    “有點低燒，不礙事。”宋煜珅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謝謝。”
    許蒔夕還想說什麽，監考老師已經走進教室開始分發試卷。她隻好回到自己座位，卻忍不住頻頻看向宋煜珅的方向。他的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眉頭微蹙，但手中的筆依然在草稿紙上快速演算著。
    數學是許蒔夕最擔心的科目，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卻總被宋煜珅的狀態分散。做到大題部分時，她聽見宋煜珅咳嗽了幾聲，聲音壓抑而沉悶，像是努力克製著不打擾其他考生。
    考試結束鈴響起時，許蒔夕幾乎是跳起來交卷的。她故意放慢腳步，等宋煜珅從身邊經過。他的臉色白得像紙，額頭上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交卷時手指微微發抖。
    “宋煜珅，你真的沒事嗎？”許蒔夕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
    宋煜珅搖搖頭，剛想說話，突然身體一晃。許蒔夕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觸手的熱度讓她心驚。“你得去醫務室！”她堅決地說。
    “明天還有考試...”宋煜珅的聲音虛弱但固執。
    “你這樣怎麽考試？”許蒔夕幾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帶出教室，“先去看看，如果隻是小問題，吃藥休息一晚就好。”
    走廊上，蘇雨卿和周沐陽看到這情形立刻跑過來幫忙。宋煜珅此時已經有些站不穩，不得不靠在周沐陽身上。
    “我送他去醫務室，”周沐陽說，“蒔夕，你明天還有英語和理綜，先回去複習吧。”
    許蒔夕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宋煜珅虛弱的樣子，她咬了咬嘴唇：“我和你們一起去。”
    醫務室裏，校醫給宋煜珅量了體溫——39.2度高燒。聽到這個數字，許蒔夕倒吸一口冷氣。“他今天還參加了考試...”她小聲說，心裏湧上一股自責，如果早點發現，也許能阻止他硬撐。
    “現在的孩子啊，太不把身體當回事了。”校醫搖搖頭，給宋煜珅打了一針退燒針，“他需要休息，最好回家。”
    “我爸媽出差了...”宋煜珅虛弱地說，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他的眼皮開始打架。
    “那就在醫務室睡一晚吧。”校醫整理著藥品，“你們幾個，該回去了，讓他休息。”
    周沐陽和蘇雨卿點點頭，但許蒔夕站著不動：“我能...留下來一會兒嗎？他一個人...”
    校醫看了看她，又看看已經半睡著的宋煜珅，歎了口氣：“半小時，然後必須回去休息，明天還有考試。”
    周沐陽拍拍許蒔夕的肩膀：“有事來找我們。”然後和蘇雨卿一起離開了。
    醫務室安靜下來，隻剩下時鍾的滴答聲和宋煜珅均勻的呼吸聲。許蒔夕輕輕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宋煜珅熟睡的臉。沒有了平時的冷靜自持，此刻的他看起來格外年輕脆弱，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淺淺的陰影。
    校醫去隔壁房間整理藥品，許蒔夕注意到宋煜珅的書包敞開著，裏麵露出一個熟悉的牛皮紙封麵筆記本——就是他給她整理作文素材的那本。鬼使神差地，她輕輕把筆記本抽出來。
    翻開第一頁，依然是那些工整的筆記。但往後翻，許蒔夕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內容——原創詩歌，比之前她偶然看到的那首更多，每一首都署著日期和\"s.y.s.\"的署名。最新的一首寫在昨天：
    《考前夜》
    明天我要對你說一句話，
    簡單如晨露，
    卻在我心頭醞釀了整個冬季。
    如果勇氣是場考試，
    我恐怕要不及格了，
    但明天，
    明天我一定要及格。
    許蒔夕的心跳加速，手指微微發抖。她繼續往後翻，在最後一頁發現了一張素描——是她自己，低頭看書的樣子，筆觸雖然簡單卻傳神，連她習慣性咬下唇的小動作都捕捉到了。畫紙邊緣有些磨損，顯然經常被拿出來看。
    “那是...”一個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許蒔夕嚇得差點把筆記本掉在地上。宋煜珅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看著她，燒得發亮的眼睛裏混合著窘迫和某種柔軟的情緒。
    “我、我不是故意...”許蒔夕結結巴巴地說，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翻看他私人筆記本的行為。
    宋煜珅輕輕搖頭，伸手想拿回筆記本，卻在半路停住，轉而覆在許蒔夕的手上。他的掌心仍然發燙，熱度從接觸點一路蔓延到許蒔夕的臉頰。
    “你看到了...”宋煜珅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自言自語。
    許蒔夕點點頭，感覺喉嚨發緊。醫務室的白熾燈在宋煜珅的眼中投下細碎的光點，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許蒔夕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我本來打算...”宋煜珅開口，卻又停住，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考完試後...”
    “我知道。”許蒔夕小聲說，“你的紙條上寫了。”
    宋煜珅的眼睛微微睜大，然後嘴角勾起一個虛弱的微笑：“你留著那張紙條？”
    許蒔夕感覺臉頰發燙，但還是點了點頭：“夾在我的筆記本裏。”
    宋煜珅的手指輕輕收緊，握住了她的手：“那首詩...”
    “我喜歡。”許蒔夕搶著說，然後為自己的急切感到一陣羞赧，聲音低了下去，“很喜歡。”
    宋煜珅的眼睛亮了起來，即使在高燒中，那種光芒也無法掩蓋。他微微撐起身子，似乎想說什麽重要的話，卻被校醫的腳步聲打斷。
    “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校醫走進來，看了看體溫計，“38.5度，還是有點高。小姑娘，你該回去休息了，明天還有考試。”
    許蒔夕不情願地站起來，但她的手還被宋煜珅握著。兩人目光相接，無聲地傳遞著某種默契。
    “明天...”宋煜珅低聲說。
    “好好休息。”許蒔夕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考試別擔心。”
    宋煜珅點點頭，終於鬆開手。許蒔夕把筆記本輕輕放回他的書包，臨走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宋煜珅靠在枕頭上，目光追隨著她，在醫務室慘白的燈光下，他的表情溫柔得不可思議。
    走出醫務室，夜晚的風吹散了許蒔夕臉上的熱度。她抬頭看向星空，突然想起自己作文的結尾：“而當你成為某個人的光時，那種溫暖會加倍返還給你自己。”此刻，她的心裏滿溢著這種溫暖，即使明天還有重要的考試，即使高考的壓力依然懸在頭頂，這一刻，她隻覺得無比輕盈。
    回到家裏，許蒔夕從筆記本裏取出宋煜珅寫的那張紙條，輕輕撫平上麵的折痕。“考完有話對你說”——現在，她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麽了。而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跳再次加速，像是有一群蝴蝶在胸腔裏撲騰。
    她小心地把紙條夾回筆記本，然後翻開英語單詞書，試圖集中注意力複習。但那些字母仿佛在紙上跳舞，不斷組合成宋煜珅寫詩時的側臉，他高燒時泛紅的臉頰，還有他握住她手時眼中的光芒。
    窗外，四月的夜色溫柔地籠罩著整個城市。明天還有考試，還有無數未知的挑戰，但此刻，許蒔夕隻想沉浸在這個秘密的、甜蜜的期待中——等考試結束，等宋煜珅康複，他們之間那未說完的話，終將會有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