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玉州的火車上，許蒔夕靠窗坐著，額頭抵著微涼的車窗玻璃，看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遠處的山巒上，形成明暗交錯的斑塊，像是誰隨手潑灑的水墨畫。
    “吃薯片嗎？”林小雨從前麵座位探過頭來，遞過一袋已經開封的燒烤味薯片。
    許蒔夕搖搖頭：“不太餓。”
    “緊張？”林小雨壓低聲音，眼睛瞟向坐在過道另一側的宋煜珅。他正戴著耳機看書，陽光透過車窗在他側臉投下細碎的光斑，睫毛在臉上投下小小的陰影。
    許蒔夕捏了捏口袋裏那個已經有些皺的護身符——高考前宋煜珅送給她的，裏麵那張寫著“明天加油。”的紙條她至今保留著。“有點吧...他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但一直沒說是什麽。”
    “相信我，”林小雨神秘地眨眨眼，“你會喜歡的。”說完就縮回座位，留下許蒔夕一頭霧水。
    火車穿過一條隧道，車廂內突然暗了下來。在這短暫的黑暗中，許蒔夕感覺有人輕輕碰了碰她的手。她轉頭，隱約看到宋煜珅的輪廓朝她這邊傾斜，但隧道很快結束，光明重新降臨，宋煜珅已經恢複原來的姿勢，仿佛剛才的觸碰隻是她的錯覺。
    “下一站就是玉州了！”周沐陽從前排站起來宣布，引來周圍乘客善意的目光。蘇雨卿紅著臉拉他坐下，但嘴角的笑意怎麽也藏不住。
    許蒔夕偷偷看了眼宋煜珅，發現他正望著自己，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又同時移開。自從高考結束那天的聚餐後，他們之間就有種奇怪的氛圍——明明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玉州車站不大，但幹淨整潔。五個人拖著行李走出站台，鹹濕的海風立刻撲麵而來，帶著許蒔夕從未體驗過的自由氣息。
    “我表哥的車應該已經到了。”林小雨張望著停車場方向，“啊，在那兒！”
    一輛銀色七座suv停在路邊，駕駛座上的男人朝他們揮手。放好行李上車後，林小雨介紹道：“這是我表哥陳岩，在玉州開民宿的。表哥，這些都是我同學。”
    陳岩是個三十出頭的健談男人，一路上熱情介紹著玉州的景點。“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他轉動方向盤拐上海濱大道，“這幾天天氣好，海水特別藍。”
    許蒔夕坐在窗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遠處逐漸顯現的海平線。那是真正的海，蔚藍、遼闊，與她在照片上看到的完全不同。陽光灑在海麵上，形成無數細碎的鑽石般的光點。
    “第一次看海？”宋煜珅突然低聲問道。
    許蒔夕點點頭，驚訝於他的觀察力：“你怎麽知道？”
    “你看海的樣子...”宋煜珅頓了頓，“像是要把每一秒都記住。”
    這句話讓許蒔夕的心髒漏跳一拍。她轉頭看向宋煜珅，發現他的目光溫柔得不可思議，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車子拐進一條椰樹夾道的小路，最終停在一棟白色三層別墅前。別墅有個麵海的大露台，木質欄杆被漆成天藍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到了！”林小雨歡呼著跳下車，“這就是我們未來幾天的家！”
    分配房間時，林小雨故意大聲宣布：“我和蘇雨卿住二樓左邊，周沐陽住右邊，至於許蒔夕和宋煜珅...”她拖長音調，“三樓有兩間臥室，你們不介意吧？”
    許蒔夕的臉刷地紅了，剛想反對，宋煜珅已經平靜地回答：“可以。”
    別墅內部比外觀更加精致。許蒔夕的三樓臥室有一扇麵海的落地窗，推開就能聽到海浪的聲音。她放下行李，深吸一口帶著鹹味的空氣，突然聽到隔壁陽台傳來宋煜珅的說話聲。
    “都準備好了嗎？...不，別告訴她...對，日落時分...”
    許蒔夕屏住呼吸，不確定自己是否該聽下去。就在這時，手機震動起來——是林小雨在群裏發的消息：“一小時後海灘集合！燒烤派對！”
    下午四點的海灘被陽光曬得溫暖但不灼熱。周沐陽負責搭燒烤架，蘇雨卿和林小雨布置餐桌，而許蒔夕和宋煜珅被分配去撿些漂亮的貝殼做裝飾。
    “這個怎麽樣？”許蒔夕蹲在沙灘上，舉起一枚乳白色帶粉色條紋的貝殼。
    宋煜珅走過來，陽光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正好籠罩住許蒔夕。“很漂亮。”他輕聲說，卻沒有看貝殼，而是看著她的眼睛。
    許蒔夕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貝殼。“你...之前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
    宋煜珅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嗯...晚一點，可以嗎？”
    “好。”許蒔夕點點頭，努力掩飾內心的失落。她已經等了這麽久，再多等一會兒又算什麽？
    回到燒烤區，周沐陽正手忙腳亂地和倒塌的燒烤架搏鬥。“這破架子怎麽回事！”他哀嚎著，臉上沾了幾道炭灰。
    林小雨翻了個白眼：“男生連個燒烤架都搞不定。”她轉向許蒔夕，“我們去買些飲料吧，讓他們在這兒折騰。”
    許蒔夕跟著林小雨走向海灘邊的小賣部，路過一個拐角時，林小雨突然停下：“哎呀，我忘帶錢包了！你先去，我馬上回來！”說完就跑開了，留下許蒔夕一個人站在路邊。
    小賣部門口排著長隊。許蒔夕百無聊賴地等著，突然聽到熟悉的嗓音：“煙花？怎麽會取消？我一周前就預訂了！”
    她轉頭，看到宋煜珅站在不遠處的公用電話亭裏，背對著她，聲音焦急。“今晚必須要有煙花...不，我加錢也行...”
    許蒔夕迅速退到一棵椰樹後，心跳如雷。煙花？宋煜珅在計劃什麽？她想起火車上林小雨神秘的笑容，還有那個“你會喜歡的”的暗示...
    買完飲料回去的路上，許蒔夕故意繞遠了些，給自己時間平複心情。當她回到燒烤地點時，天色已經開始變暗，夕陽將海麵染成金紅色。燒烤架終於搭好了，炭火發出劈啪的聲響。
    “怎麽這麽久？”林小雨接過飲料，眼神閃爍。
    “排隊的人多。”許蒔夕簡短地回答，偷瞄了一眼正在翻烤肉的宋煜珅。他的動作有些心不在焉，好幾次差點把肉烤焦。
    夜幕完全降臨後，一群人圍坐在沙灘毯上，就著手電筒的光吃燒烤、喝飲料、玩桌遊。海風輕柔地拂過，帶著鹹濕的氣息和遠處海浪的聲響。
    “我去趟洗手間。”宋煜珅突然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沙子。他朝周沐陽使了個眼色，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許蒔夕注意到這個小動作，心裏更加疑惑。她假裝專注地玩著手中的卡牌，實際上餘光一直追隨著宋煜珅離去的背影。
    “啊！流星！”蘇雨卿突然指著天空喊道。
    所有人都抬頭望去，許蒔夕也不例外。漆黑的夜空中確實劃過一道銀色的光，轉瞬即逝。
    “許願了嗎？”林小雨撞了撞她的肩膀。
    許蒔夕搖搖頭：“太快了，沒來得及。”
    “沒關係，”林小雨神秘地笑了，“今晚說不定會有更好的事情發生。”
    就在這時，遠處的海灘上突然亮起一簇火光——是孔明燈！一個、兩個、三個...整整九盞孔明燈緩緩升空，在夜空中排列成一個心形。燈上似乎寫著字，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哇...”蘇雨卿驚歎道，“好浪漫！”
    許蒔夕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膛。這是...宋煜珅準備的？她環顧四周，發現蘇雨卿、林小雨和周沐陽都帶著神秘的微笑看著她。
    “你們...早就知道？”許蒔夕小聲問。
    林小雨隻是推了推她：“快去啊！他在等你！”
    許蒔夕站起身，雙腿微微發抖。她沿著沙灘朝孔明燈升起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海浪邊緣，身後是漫天繁星和漸漸飄遠的燈火。
    宋煜珅穿著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衣角被海風吹得輕輕飄動。看到許蒔夕走近，他緊張地站直了身體，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
    “那些燈...”許蒔夕在距離他兩米處停下，聲音有些顫抖。
    “是我放的。”宋煜珅深吸一口氣，“本來準備了煙花，但臨時被取消了...幸好周沐陽想到孔明燈...”
    許蒔夕注視著眼前這個平日冷靜自持的男生此刻手足無措的樣子，心中的緊張突然消散了大半。“燈上寫了什麽？”
    “是...是一些我想對你說的話。”宋煜珅的聲音比平時低沉，“許蒔夕，我...”
    就在這時，一陣大風吹來，宋煜珅的襯衫被吹得獵獵作響。他下意識地伸手按住口袋，但為時已晚——一個小巧的絨布盒子從口袋裏飛出，落在沙灘上，又被一個浪頭卷入海中。
    “不！”宋煜珅衝進海浪中，但盒子已經消失不見。他站在及膝的海水中，肩膀垮了下來，背影寫滿沮喪。
    許蒔夕顧不上脫鞋，也跟著跑進海裏。“宋煜珅？”她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那是什麽？”
    宋煜珅轉過身，海水順著他的褲腿滴落。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是...是一個項鏈。我本來想...”
    許蒔夕突然明白了什麽，眼眶瞬間濕潤。“你是要...”
    “表白。”宋煜珅終於說出了這個詞，聲音輕卻堅定，“我計劃了一周，準備了煙花、項鏈、孔明燈...結果全都搞砸了。”
    許蒔夕搖搖頭，海水浸濕了她的裙擺，但她毫不在意：“沒關係。”
    “有關係。”宋煜珅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因為我想給你最好的，像李俞辰給葉溫靜那樣的正式告白。你值得所有精心準備的浪漫，而不是現在這樣一團糟的局麵...”
    許蒔夕突然笑了，眼淚卻順著臉頰滑落：“宋煜珅，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
    宋煜珅愣住了：“什麽？”
    “就是現在這樣，”許蒔夕輕聲說，“不完美的、會搞砸事情的、真實的你。”
    海風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溫柔，浪花輕拍著兩人的小腿。宋煜珅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芒，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擦去許蒔夕臉上的淚水。
    “許蒔夕，”他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喜歡你，從高二你轉學來到這個學校和我發生了許多的事情開始，你帶給我的那些難忘的瞬間、帶給我的快樂，我都很喜歡，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再沒有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並沒有那麽多色彩，是你的出現，讓我的世界有了許多色彩，許蒔夕，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許蒔夕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踮起腳尖，在宋煜珅唇上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我願意。”她輕聲說。
    遠處傳來一陣歡呼和掌聲。許蒔夕轉頭看去，發現周沐陽、林小雨和蘇雨卿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不遠處的沙灘上，正瘋狂地鼓掌和吹口哨。
    “你們——”許蒔夕又羞又惱，但宋煜珅牽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他們幫了不少忙。”宋煜珅解釋道，“尤其是林小雨，那個"四人小群"其實是在策劃這個...”
    “什麽？”許蒔夕瞪大眼睛，“你們背著我——”
    “驚喜。”宋煜珅微笑著打斷她，“雖然搞砸了不少環節...”
    許蒔夕捏了捏他的手：“但最重要的部分很完美。”
    回到別墅後，一群人圍坐在客廳裏慶祝，林小雨甚至不知從哪變出一瓶氣泡酒。“敬新晉情侶！”她高舉杯子，其他人也跟著起哄。
    “林小雨，現在就真的剩你一個了，還記得當時我們在學校被說成什麽了嗎？說你是電燈泡，現在你真的是了。”周沐陽邊說邊笑。
    “喂喂喂，周沐陽，感情這種事情急不來的知道嗎？現在沒有對象沒準明天就有了呢？”林小雨反駁道。
    “好了好了，別說小雨了，小心她跟你翻臉把你趕出去。”蘇雨卿笑著勸和。
    許蒔夕靠在宋煜珅肩頭，聽著朋友們談笑風生，感受著他手指輕輕纏繞自己發絲的觸感。窗外，海浪的聲音輕輕傳來，像是一首永不完結的搖籃曲。
    “明天早上看日出嗎？”宋煜珅在她耳邊低聲問，“就我們兩個。”
    許蒔夕點點頭，心中滿溢的幸福幾乎要溢出來。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麽人們總說青春是最美好的時光——因為有這樣的人，在這樣的年紀，陪你一起看海，一起等待日出，一起經曆所有笨拙而真誠的第一次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