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林小雨站在鏡子前最後檢查自己的著裝——米白色高領毛衣，深棕色燈芯絨長裙，外搭一件駝色羊毛大衣，脖子上纏著厚厚的格紋圍巾。她對著鏡子哈了口氣，看著白霧在冰冷的鏡麵上凝結。
    “會不會太普通了...”她小聲嘀咕著，手指無意識地繞著圍巾流蘇。手機震動起來，晏時安發來消息：【我到了。】
    簡單的三個字讓林小雨的心跳瞬間加速。她深吸一口氣，抓起毛絨手套衝出門，立刻被刺骨的寒風刮得縮了縮脖子。她加快腳步向路邊那輛黑色轎車走去。
    晏時安已經站在車邊等候，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領毛衣，外搭黑色羊毛大衣，整個人像一棵挺拔的雪鬆。看到林小雨凍得發紅的臉頰，他微微皺眉，立刻為她拉開車門：“外麵冷，快上車。”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林小雨解下圍巾，發現座位上放著一個暖手寶。“給你準備的，”晏時安坐進駕駛座，“今天零下五度。”
    林小雨捧著暖手寶，熱度從掌心蔓延到心尖：“謝謝...你今天怎麽穿這麽少？”
    晏時安嘴角微揚：“不怕冷。”說著卻調高了空調溫度。
    車子駛離市區，開往郊外的創意園區。路上，晏時安比平時健談，給她介紹這家陶藝工作室的背景——是他大學同學開的，最近剛裝了地暖。
    “你大學時真的參加過陶藝社？”林小雨想起許蒔夕給她的情報。
    晏時安略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你怎麽知道？”
    “呃...猜的？”林小雨幹笑兩聲，暗自懊惱說漏了嘴。
    好在晏時安沒有追問，反而順著話題說下去：“大一時偶然加入的，沒想到堅持了四年。”
    “為什麽後來不繼續了？”林小雨好奇地問。
    晏時安沉默了一會兒，目光落在前方飄雪的路麵：“家裏希望我專注商業領域。畢業後，時間也少了。”
    他的語氣平靜，但林小雨敏銳地捕捉到一絲遺憾。她想說些什麽，但陶藝工作室已經到了，話題就此打住。
    工作室是一棟改造過的舊廠房，紅磚外牆掛著冰淩，門口“泥土時光”的木牌上積了層薄雪。推門進去，撲麵而來的暖意讓林小雨舒服地歎了口氣。寬敞的空間裏擺著十幾台拉坯機，架子上陳列著各式陶器，壁爐裏的柴火劈啪作響。
    “時安！”一個紮著小辮子的男人走過來，熱情地拍了拍晏時安的肩膀，“好久不見！這麽冷的天還帶女朋友來玩陶藝？真愛啊！”
    林小雨的臉“唰”地紅了，晏時安輕咳一聲：“陳傑，不是女朋友，這是林小雨。”
    “哎呀不好意思！”陳傑笑著對林小雨眨眨眼，“時安可是我們社的技術擔當，他做的茶具一套難求啊！”
    林小雨驚訝地看向晏時安，後者罕見地露出一絲窘迫：“誇張了。”
    陳傑帶他們到靠窗的兩個位置，窗玻璃上結著冰花，外麵的雪越下越大。“今天人少，你們可以慢慢玩。需要指導隨時叫我。”
    等陳傑走遠，林小雨忍不住問：“你真的會做茶具？”
    晏時安脫下大衣，挽起毛衣袖子，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試試看。”
    他打開拉坯機，雙手沾水後捧起一團陶土，放在轉盤中央。隨著機器轉動，他的手指輕輕按壓、提拉，那塊不成形的泥團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漸漸變成一個圓柱，然後又隨著他拇指的按壓，變成一個完美的碗形。
    林小雨看得目瞪口呆。晏時安的動作嫻熟而精準，全神貫注的樣子與她平時見到的不太一樣。壁爐的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深邃的輪廓，他的睫毛在光影下顯得格外長。
    “想試試嗎？”晏時安突然抬頭，對上林小雨出神的視線。
    “啊？啊，好...”林小雨慌忙移開目光，感覺臉頰比壁爐的火還熱。
    晏時安關掉機器，重新拿了一團陶土放在她的轉盤上：“先沾濕手，水有點涼。”
    林小雨學著他的樣子把手浸濕，立刻被冰得輕呼一聲：“好冷！”
    “忍一下，很快就不冷了。”晏時安啟動她麵前的拉坯機，“先用雙手固定中心。”
    林小雨努力模仿他剛才的動作，但陶土在她手裏就是不聽話，要麽歪向一邊，要麽從中間斷開。嚐試了十分鍾後，她的作品還是一團歪歪扭扭的不明物體。
    “我放棄了...”林小雨沮喪地看著自己沾滿泥巴的手。
    晏時安輕聲笑了：“第一次都這樣。要我教你嗎？”
    還沒等林小雨回答，他已經起身站到她身後。下一秒，林小雨感覺一雙手覆在她的手上，溫熱的胸膛幾乎貼著她的後背。晏時安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那股熟悉的雪鬆香氣混合著陶土的濕潤氣息，讓她心跳如雷。
    “放鬆，”他的聲音近在耳畔，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廓，“手指不要用力，跟著陶土的走向...”
    林小雨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兩人相觸的手上。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引導著她輕輕按壓、提拉。奇妙的是，在這雙手的引導下，那塊不聽話的陶土竟然漸漸成形，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碗。
    “看，就是這樣。”晏時安的聲音裏帶著笑意。
    林小雨抬頭，發現他的臉近在咫尺，那雙平時冷靜自持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溫柔的笑意。她慌忙低下頭，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謝、謝謝...”
    晏時安似乎這才意識到兩人的距離有多近，輕咳一聲退回自己的位置：“進步很快。”
    休息時，陳傑送來兩杯熱巧克力，擠眉弄眼地看了看他們各自的作品：“時安寶刀未老啊！小雨第一次做？很不錯了！”
    林小雨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晏時安教的。”
    “那當然，他當年可是我們社的“陶藝王子”！”陳傑促狹地用手肘捅了捅晏時安，“多少學妹為了看他拉坯報名陶藝社啊！”
    “陳傑。”晏時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陳傑大笑著舉手投降：“好好好，不揭你老底了。你們繼續玩，我去前麵看看。”臨走前還對林小雨眨眨眼，用口型說了句“加油”。
    林小雨低頭抿嘴笑了，晏時安無奈地搖頭：“他話一直很多。”
    “我很高興聽到這些，”林小雨鼓起勇氣說，“關於你大學時的事...我幾乎不了解。”
    晏時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出乎意料地開始講述他在陶藝社的趣事——如何熬夜趕製期末作品，如何在校園藝術節上賣光所有作品，甚至有一次因為太專注錯過期末考試...
    林小雨聽得入迷，這些鮮活的故事讓她看到了晏時安的另一麵，不再是那個沉穩冷靜的商業精英，而是一個也曾年少輕狂、有熱愛有堅持的普通人。
    “最後一件作品，”晏時安的聲音低了下來，“是一套茶具，送給爺爺做生日禮物。他很喜歡，每天都用。”
    林小雨敏銳地注意到他用了過去時：“現在...？”
    “去年冬天過世了。”晏時安平靜地說，但眼神黯了黯，“那之後，就沒再碰過陶藝。”
    林小雨心頭一緊，“對不起...”
    “沒關係。”晏時安說道，“今天謝謝你，讓我重新找回這種感覺。”
    兩人四目相對，壁爐的火光在他們眼中跳動。林小雨第一次感覺到，他們之間除了那些小心翼翼的“約會”，還有了更深層次的連接。
    離開工作室時，天已經黑了，雪也停了，但氣溫更低。晏時安幫林小雨穿上大衣，又仔細地把圍巾一圈圈繞在她脖子上，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麽珍寶。
    “我自己來就...”林小雨的聲音消失在圍巾裏，因為晏時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下巴，那一小塊皮膚立刻像被燙到一樣發燙。
    “好了。”晏時安後退半步，似乎也有些局促。
    陳傑堅持要把晏時安做的茶具送給他們：“燒製好了我通知你們來取，或者直接寄過去。”
    “謝謝。”晏時安點頭致意。
    “下個星期有個陶藝家的展覽，”陳傑熱情地說，“你們一定要一起來看啊！”
    回程的車上，暖氣呼呼地吹著。林小雨還沉浸在剛才的氛圍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圍巾邊緣。
    “開心嗎？”晏時安突然問。
    林小雨轉頭看他，街燈的光在他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很開心，謝謝你帶我來。”
    晏時安嘴角微微上揚：“那個展覽，要一起去看嗎？”
    林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好啊！”
    “到時候我來接你。”晏時安的聲音柔和得像是在許諾。
    車子在林小雨家門前停下，新落的雪在腳下咯吱作響。晏時安繞到副駕駛為她開門，兩人站在門廊燈光下，呼出的白氣在空中交織。
    “那...下次見？”林小雨小聲說，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晏時安抬手，似乎想拂去那片雪花，又在半空中停住：“下次見。”頓了頓，又補充，“晚安，小雨。”
    “晚安。”
    林小雨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車駛離，尾燈在雪地上留下兩道紅色的光痕。她輕輕摸了摸圍巾，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
    今天有太多驚喜——會做陶藝的晏時安，敞開心扉的晏時安，還有那個邀請她去看展覽的晏時安...每一個都讓她更加心動。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在姐妹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今天...太棒了！】
    然後附上一張偷偷拍的晏時安專注做陶藝的側臉照片。幾乎是立刻，許蒔夕和蘇雨卿的回複就炸開了屏幕：
    【啊啊啊！太浪漫了！】
    【陶藝王子名副其實！】
    【細節！我們要聽所有細節！】
    林小雨抱著手機倒在沙發上，回想著今天的每一個瞬間，尤其是晏時安從背後握住她手的那個時刻...她把自己埋進抱枕裏，無聲地尖叫了一下。
    冬天的寒冷似乎都被今天的溫暖驅散了，而她和晏時安之間，好像也終於找到了最舒適的相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