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金色的絲線，從龜裂的窗縫斜切進來，灑在滿地的符灰上，泛起一層微弱的光暈，林樹君正對著這景象出神。
    檀中穴殘留的鈍痛如同一根生了鏽的鎖鏈，緊緊勒住他的胸口，將他的呼吸絞得時斷時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尖銳的刺痛。
    他摩挲著袖口血跡洇染的北鬥紋樣，那血跡已有些幹涸，觸感粗糙，突然抓起案頭銅釘狠狠刺向掌心凹陷。
    尖銳的刺痛瞬間傳遍手掌，本該鮮血四濺的傷口，卻在陰氣侵蝕處凝出霜花，那霜花晶瑩剔透，散發著絲絲寒意，觸手冰涼。
    "連凝血都紊亂了。"他望著冰晶簌簌墜落的虎口，那冰晶墜落的聲音清脆而細微，如同細碎的玉石碰撞。
    終於摸出壓在鎮紙下的殘破符文。
    羊皮紙邊沿的焦痕裏滲出幾點朱砂，在晨霧裏蒸騰成模糊的"藥"字，那淡淡的朱砂氣息，帶著一絲神秘的味道。
    據說，陰氣侵蝕人體，會擾亂氣血運行，與補血藥材相遇時，可能會引發陰陽之氣的劇烈碰撞，產生奇異現象，而這北鬥陣法，或許能引導這股力量。
    四季堂大藥房的玻璃門被撞得叮當作響，那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櫃台後探出個紮雙馬尾的腦袋，初中生製服的蝴蝶結垂在裝滿當歸的銅秤上，當歸散發著濃鬱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中。
    女孩推了推鏡框，指間轉動的圓珠筆突然停住："大哥哥又來買六味地黃丸？"林樹君僵在"婦女養血專區"的燈牌下，那明亮的燈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發疼。
    天花板的監控探頭正對著貨架上粉紅包裝的益母草膏，他下意識用衣擺遮住袖口血跡："補血類藥品......"
    "太太樂養血口服液三十八塊八，阿膠棗蜜煉膏買二送一。"女孩的圓珠筆在收銀機按鍵上敲出殘影，那快速敲擊的聲音急促而連貫，"如果量大建議批發裝，不過..."鏡片後的目光掃過他發青的指甲，"您這樣的特殊體質，建議配合暖宮貼使用。"玻璃櫃台突然震顫起來，那震顫的聲音沉悶而有力，仿佛大地在微微顫抖。
    林樹君扶住台麵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縫間溢出的陰氣在鋼化玻璃上蝕出北鬥紋路，他心中一陣憤怒與猶豫，這女孩的話和這詭異的狀況讓他又羞又惱，但此刻他急需補血藥。
    他咬了咬牙，大聲道："都包起來！
    除了那個太太樂..."
    "哦，給女朋友買的？"女孩突然抽出張泛黃小票，"上個月十六號您買過兩盒痛經寶顆粒。"她指尖點在顧客簽名欄歪扭的"林"字上，"當時說給妹妹帶的？"藥房突然陷入死寂，冷藏櫃發出低沉的嗡鳴，如同一隻巨獸在沉睡中發出的呼嚕聲。
    林樹君盯著冰櫃玻璃上的倒影——自己眼瞼下的青影正與陳列的烏雞白鳳丸包裝袋詭異地重疊，那重疊的畫麵讓他心中一陣發怵。
    當他摸向褲袋裏的符文時，收銀台後的電子鍾突然報時："北京時間十點整，忌服藥，忌說謊。"
    暮色如一層輕柔的紗幔，漫過防盜窗，林樹君心情沉重地離開藥房，回想著剛才在藥房裏的尷尬遭遇，心中滿是無奈與憤懣。
    他一路沉默著回到住處，正將二十三種補血藥擺成北鬥陣。
    益母草膏在陣眼位置滲出暗紅漿液，那漿液的顏色如同凝固的血液，順著桌縫滴落在昨夜滲血的木紋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當最後支太太樂口服液倒插進陣樞時，整張八仙桌突然發出骨骼錯位般的脆響，那脆響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驚悚。
    他猛地按住震顫的檀中穴，那穴位的跳動劇烈而紊亂，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拉扯。
    那些被陰氣浸透的藥材竟在桌麵蒸騰起血色霧氣，霧氣中隱約浮動著藥店女孩譏誚的臉，那霧氣帶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和血腥氣，熏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正要掐訣鎮壓，窗台上昨夜凝結的霜花符咒突然無風自動，將血霧牽引成北鬥七星的光斑。
    光斑遊走的軌跡與袖口血跡完全重合的刹那，林樹君摸到了貼身暗袋裏的硬物——那是張用朱砂寫著"藥"字的殘符。
    符紙邊緣不知何時生出細密絨毛，正隨著他劇烈的心跳規律翕動，宛如某種沉睡的活物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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